讓我知道太多。雖然不明白師父的用意,但是我知道他肯定不會害我。
吃完師父帶著我繼續趕路,路上他跟我說,山兒,你現在只能算是一個小道人,還沒出家,不能算道士。如果你將來要出家的話,六根清淨,學東西也就事半功倍,到時候,就看你願不願意丟下這個花花世界,學著師父這樣,做個閒雲散人了。
我心裡哼了一句想著,你似乎也沒閒到哪去。師父又說,等你將來若真是有緣分,學會了打符,成了一名真正的符師,那就沒人再敢像這幾天這樣欺負你了。
說話間我們趕到了一家農戶的門口,師父告訴我,當年他就躲在這家人的空屋子裡。戶主是一對老大爺老大媽,還有他們的兒子和媳婦也都生活在一起。看見我師父來了,他們都很高興,熱情地招呼我。師父也沒瞞著這家人,介紹了我是他徒弟之後,就把我這些天的情況,以及為什麼突然拜訪,如實告訴了這家人。
聽完師父說的以後,老大媽拉著我的手說,孩子,別害怕,在爺爺奶奶這裡很安全。就拿這裡當自己的家,咱們村太平,雖然有時候也有一些人來我們這兒宣傳喊口號,但我們都是幾輩的貧農,也沒什麼人好批鬥的,放心呆在這吧。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老大媽,有著農村婦女獨有的那種彪悍,也有著慈母一般的關懷。她抓著我的手告訴我,孩子,這解放前啊,特務到處抓地下黨員,就有人躲到咱們這裡來,當時我們沒讓特務抓住地下黨,今天,也不會讓那群龜兒子抓住你的。如果有人找你麻煩,老孃先兩刀閹了他。
老大爺也在一邊傻呵呵地笑著說,老太婆,你懂個啥子嘛!這閹人啊,一刀就行了…
大爺姓周,大媽姓徐,都是對我和師父很好的熱心人。於是我在這裡暫住了下來,沒想到,一住就是三年。
第三十二章 。一場葬禮
如果說在此之前,我從師父那兒學到的手藝僅僅只是入門的話,那這三年時間,即便是在多年後回想起來,也覺得那正是我手藝開始精進的第一個階段。
師父並未長期跟我一起住在鄉下,而是每隔兩個月大約就在村子裡小住一個月左右,其他的日子,他都要回到城裡自己家。由於我之前被抓是讓人給告發的,被押走的那天,也被周圍的街坊們看見了。所以師父若是長期不呆在自己家裡的話,閒言碎語一說,我逃走的事肯定就會落在師父頭上。不過在師父第二次來看我的時候,我卻發現他剪短了頭髮,穿著一件灰白色的襯衫,完全沒有了道人的模樣,看上去,就和一個尋常百姓無異了。
我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情勢所迫,並且也都是因為我的連累才造成了如此,於是看到師父的新造型的時候,我只是一愣,並未多問。師父在村子裡的日子,就帶著我學習一些新東西,不過大多和我剛剛拜師的時候一樣,只做口傳,讓我強行記憶。師父也拜託周大爺夫婦倆,說這村裡和鄰村如果有這類我們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就隨時來找我們就行,就當做是我們報恩了。
徐大媽一直都非常保護我,害怕我和師父的身份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聽了去,再給我們告發了。所以在開始的幾個月時間裡,她基本上就讓我再家裡自己待著看書學習,家裡的農活甚至都不讓我幫忙,這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吃閒飯的人。直到1966年的年末,眼看著又快要過新年了,村子裡發生了一件事。
那天,周大爺對我說,孩子,你如果沒什麼別的要緊事,能不能抽點時間幫我把穀草壘成堆啊?過些日子就要開始下綿綿雨了,如果打溼了在壘,就壘不高了。
綿綿雨,是本地對一種雨的下法的別稱。大致上是說雨不大不小,但是偏偏要死不活地下了很多天。這種情況下,空氣一般都會變得特別潮溼。在重慶冬天常常會下這樣的雨,以至於連家裡的被子褥子,都會因此而受潮。
於是我開心地答應了,那段日子周大爺的兒子帶著媳婦去了他媳婦的孃家,家裡的勞動力就只剩下老兩口,實在沒理由放著我這個大活人不用。於是那天我跟著周大爺一起,到他們家的莊稼地裡,把那些穀草都割了下來,堆成了兩個高高的草堆。期間周大爺也沒跟我多說什麼話,只是傻呵呵地笑著。他是一個特別愛笑的人,即便大家都沒說什麼好笑好高興的事,他也總是保持著笑容。
忙完之後周大爺把自己的酒葫蘆遞給我,那天我也高興了,太久沒運動,這麼累一些也是非常舒服,於是我接過來就朝著自己嘴裡灌了一口。我並不是一個嗜酒的人,在那天前的上一回喝酒,還是我第一次出單結束後心情沮喪而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