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是不足以讓一個成年人翻身的。也就是說,要麼腳下頭上地丟下。要麼頭下腳上地丟。而當時井下無論有沒有水,屍體都應該是一個倒在地上的姿勢,斷然不會出現眼前的這個骷髏這樣,直立著身子,貼著牆壁。還高高舉起了手。
於是我慢慢更加湊近了一點,此刻竟然發現,白骨另一隻相對完好的手,指骨竟然是鉤爪狀,而指骨下的井壁上,還有幾道深深的爪痕。這就是說,眼前的這個人,當時被推下井底的時候,其實還沒有死,她一直在掙扎著想要逃出去。然而就在自己拼命撓著牆的時候,突然丟下來一把剪刀,那把傷害她的剪刀,接著大量泥沙傾倒而入,她的眼前和我剛才一樣一片漆黑,接著頭頂傳來石塊互相碰撞的聲音,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是唯一的答案,我完全能確定,我聯想的雖然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但絕對大致上差別不大。心裡頓時有些憤怒,我看著手上拿著剛才摸到的那把剪刀,覺得眼前這個紅衣女人實在太可憐,就算變成了惡鬼,從天理雖然不容,人情上我甚至站到了她的一邊,因為如果換了別人這麼對我,我也會瘋狂地復仇,並且壓制住對方,讓其不得超生。
眼前的發現同時也證實了先前蘇大爺的說法。村裡人都說當時的出殯只是貓哭耗子,棺材裡根本就是空的,此刻看來絲毫不假。紅衣女子的死是一場蓄意的謀殺,被人霸佔的身體沒有要了她的命、被剪刀刺傷也沒有要了她的命,那毫無人性的活埋。並毀屍滅跡,卻要了她的命!
費勁千辛萬苦,我終於找到了事實的真相。可當目的達成,我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我眼前看到的是一具人人死後都會變成的白骨,但它那缺失的下顎骨和斷裂的手掌,以及井壁上的爪痕,似乎是在對我無聲地控訴著一樁慘案。我相信無論這個女人生前做過什麼,都不應該落得個如此下場,我和她非親非故,知道她的存在竟然大部分都伴隨著驚嚇。然而此刻,我心裡的憤怒卻變成一種對她悲慘命運的遺憾,頓時之間,我鼻子一酸,竟然默默地哭了起來。
如果你要問我,我想我無法告訴你,我為什麼會哭,只是當時在井下,那個場面突然而至的時候,我根本就控制不住。和這個女人之間的交流,僅僅是凌晨時分,那一番人鬼殊途的對白。我是個理性的人,理性到我從不肯為陌生人流眼淚,鬼魂,更不可能。
也許是因為這個女人的悲慘遭遇,恰好折射了當時那個草菅人命的歲月裡,命運的不公和現實的殘酷。弱者在面對強者的時候,除了委曲求全和死之外,似乎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平穩了一下情緒,我衝著井口的男青年喊道,你把我的挎包給我扔下來,我需要一些我包裡的東西。那傢伙屁顛屁顛地去了,很快就把我的包給丟了下來。此刻我因為下滑的關係,距離井口大約已經有差不多五米多的距離,井壁溼滑,單靠我自己是完全沒辦法爬出去的。於是我在接到包之後,就讓男青年去找根結實的繩子,或者同樣用途的東西,待會好拉我上去。他對我說,繩子倒是有,可是為什麼不現在拉你,而要待會?
我嘆氣一口,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輕聲說道,我要給她送上一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振臂高呼
我從包裡取出三支香來,點燃後插在了白骨跟前的泥土上。剛才因為我那一腳踩空,滑動了泥土,才讓她的身軀從泥沙中露了出來。我無法把她的屍身搬到井外,因為那樣做實際上毫無意義。但是我能夠給她帶帶路,雖然罪大惡極,也許我還能讓她時隔二十八年,走得更灑脫些。
然而這三支香,就是極其尋常的三支平安香,僅僅是我對這個素不相識女人,一個陌生人的祭拜。
我點燃了香以後,就蹲在一側,默默等著香燃完。接著我取出碗,在井底的泥沙中反覆壓了幾下,很快壓痕中就冒出了井水。我將碗放在白骨跟前,取出七粒米,開始丟在水碗裡問米。
自從那口棺材消失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個女鬼。所以我無從判斷它的心緒。但我相信我鑽下井底探尋真相這件事,女鬼一定是知道的。她非但沒有阻攔攻擊我,讓我順利地下到了井底,我甚至懷疑我那一腳踏空,都是因為她的刻意為之。所以當我找到屍骨的時候,她的心情。應當是感慨萬千的。但是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凡間修行,紅塵煉心,人鬼之間雖然同為六道眾生,但終歸各分其道。不可僭越。
藉由飄在水面的米粒,我溫和地傳遞著我的資訊。死後復仇積下殺業,以致自身無法超脫,被墜魂鎖鎮壓數十年,怨憤難平,雖然大仇得報。但也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