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蔬菜等農副產品,不久他便當了班長。我們這所學校就建在他們村裡,這裡是城鄉交界處,學校裡的學生多半是農村娃,附近的居民為了圖近便把孩子送到這所小學讀書,在這所學校裡,農村孩子是頗受優待的。小頭班長一號召,首先響應的是農村娃,於是班裡出現了半停課狀態,到校上課的不到一半人,那時正鬧黃帥和張鐵生“運動”,出現那種情況不足為奇。
後來,聽說班主任出院了,住在她丈夫那兒,去看望的人有增無減,因為那兒離興慶公園特別近,許多同學的真正目的是到興慶公園划船。一天晚上,父親問我:“你不去看你老師嗎?”我說:“還要上課呢。”父親語氣溫和地說:“你還記仇嗎?”我佯裝無事:“有什麼仇可記的?!”父親說:“你麗霞姐都告訴我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麗霞表姐是我們學校的副校長,她最近才從外地學習回來,想必是李校長告訴了她所發生的事,而她又告訴了父親。從父親的口氣和表情裡,我斷定他是完全信任我的,經過短暫的思想鬥爭後,我終於同意了父親的建議:“我沒那麼小氣,明天就去看她。”父親讚許地點點頭:“給,這是伍塊錢,你找個同學一起去,路上買點東西”。
第二天,我約了張叔安同往,路上買了一斤蛋糕和兩袋桔子粉,步行了一個多小時來到了興慶小學,當我出現在班主任面前時,她望著我愣了半天,幾乎不敢相信,突然她拖著半癱的身子從床上掙扎著下了地,眼睛潮溼地對我說:“這麼遠的,叫你們都別來了,快進來,坐幾路車?怎麼找到的?”我把東西放在桌上說:“邊走邊玩邊問就找到了。”她激動地拉住我的手,眼淚終於奪眶而出,看情況不象有的同學說的那麼嚴重,氣色也不錯。坐了一會兒,我們提出要走,她不同意,一邊擦著小案板一邊挽留我們:“你們第一次來,別急著走,先去參觀一下人家的校園,待會兒我給你們做飯。”我仍堅持要走:“下午還要上課呢。”她非常親暱地笑著責備我:“看你這記性,今天是週三,下午學校政治學習,去玩吧,史小泉和蔣建梅也來了,他們在操場上,今天‘興小’在外校開運動會,你們隨便轉吧。”史小泉,便是那位小頭班長,這個發育不良的農村孩子平常總不願接近我,他對我並無敵意,而是從他的眼神裡我感覺到一種自卑的神情。在操場找到他們,我主動打了招乎,他顯得較激動,臉上增添了幾分得意。顯然,他對這裡的環境頗熟悉,好些天不見他去上課,想必都是到這兒來了。小頭班長領著我們上了教學樓,到了三層時,我們腹視著看到了對面平房裡正在做飯的班主任,我高呼著:“王老師,我看到你了!”她從視窗伸出手向我揮了揮,突然間,我的喉嚨哽住了,不知為什麼眼淚湧出來,看著她拖著病體在給我們做飯,而伸出頭看我時那種飽含溫情但又蒼白無力的笑容,我完全忘記(至少暫時)了和她對質的那一幕,自從那件事之後,我這是第一次又叫她老師。
在班主任家吃飯已是下午兩點多,臨走時她堅持要送我們出校門,並建議我們去公園玩一會兒:“公園裡新添了電動馬,比革命公園的多,還會前後搖。”說著掏出伍元錢塞到我手裡:“你領大家去,剩下的坐車。”我推辭了好久,終於還是收下了。她目送我們走出好遠,回過頭,她仍站在那兒,轉彎了,我仍覺得她在那兒望著我們,至少是望著我。
那學期直到結束,都沒見班主任的身影,直到新學期開學,班裡有了新的班主任,也是女的,她告訴我們班主任病癒加重了,需要長期休養,直到我小學臨畢業前夕,我才偶爾在學校見到王老師,她身子向右邊斜著,橫跨著一步一步吃力地上臺階。腋下夾著教案薄,右手倦在胸前,原班的同學看見了總要跑過去攙扶她到辦公室。有一回,她被幾個女同學攙著和我打了個照面,我寒喧問候,她笑著問:“快畢業了?”我點點頭,我發現她的頭髮中添了幾縷銀絲,蒼老了許多,笑容更加無力了,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這就是我的啟蒙老師,教了我近三年的班主任,在她教我期間,我從未考過99分,通知書上總是“滿篇”滿分,即使我被停課那學期,仍是那樣。
三十年多過去了,我腦海裡鎖得最牢的仍是我小學的啟蒙老師,無論她曾給我幼小的心靈留下過什麼樣的創傷,我都無法使自己以恨的感情提起她。難忘,是因為停課一事,而想起她,又是紛繁複雜的情感所趨動。如今,已入不惑之年的我似乎漸漸懂得撫養子女的艱辛,懂得了什麼叫生活所迫,為此,我多麼想再見她一面呵!對她吐述我當時的實際家境,我想告訴她當時我若違心地承認了,我的父母就得去四處借錢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