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進書院了該怎麼辦。
在回府的馬車裡她左思右想,先生最愛罰非明抄書,不如自己先替非明抄上幾遍詩文,明日一早交於他,讓他到先生面前認個錯,留他在書院唸書才好。
想到這,她在腦海中反覆回憶,從前先生罰非明哥哥抄詩集是幾遍來著?
五遍?八遍?還是十遍?
她認命地嘆了一口氣,好吧,是十遍。
想起非明,縱使自己還在生他的氣,暮幻的嘴角也會忍不住的上揚。
非明哥哥,那是隻屬於她一個人的非明哥哥。
非明比暮幻大整整一歲,從暮幻出生的那一刻起,非明便陪在她的身邊,他二人的緣分從他們孃親一代就已然註定。
暮幻的外祖父林振是京城出了名的商戶,手裡有一雙手都不完的產業和鋪子,家底豐厚。
林家有兩兒一女,暮幻的孃親林眠音便是林振最小的女兒,因著林家祖上歷來陽盛陰衰,難得才得了一個嬌貴的女兒,林家上下對林眠音尤為寵愛。
那時,林家名下有京城最大的繡坊,非明的孃親方念離是一名繡孃的女兒,從小就在林家繡坊長大。林眠音幼時喜歡去繡坊玩,一來二去便和年紀相仿的方念離成了至交好友。
二人一起唸書,一起學刺繡,林眠音溫柔怯弱,方念離膽大果敢,這樣兩個性格全然不同的姑娘,攜手從孩提時光再到及笄之年。
不知不覺中,二人已經到了會為男子傾心的年紀。機緣巧合下,林眠音對當時進京趕考的窮書生暮恆之一見鍾情,方念離也遇到了自己心愛之人。
林眠音沒有嫌棄暮恆之的一無所有,毅然決然地要和他在一起,林家上下皆是反對。暮恆之沒有官職,祖上也沒有基業,根本給不了林眠音穩定的生活。
再者摒棄暮恆之的出身不提,單是暮恆之這個人林家就是看不上的,林眠音的孃親說他唇薄顴高,這種面相的人最是寡情薄義。
被感情衝昏頭腦的林眠音哪裡肯聽信爹孃的話,只以為他們是阻撓自己與暮恆之在一起,林眠音與爹孃鬧了好長一段時間,連兩位兄長的話也不肯聽,執意要嫁給暮恆之。
好在那一年,暮恆之不負眾望奪得榜眼,恰逢榕州有官員卸任,皇帝欽封他為榕州知州,官正六品。所以在暮恆之上門提親的時候,林家在林眠音的以死相逼下,沒有拒絕這門婚事。
林眠音就這樣隨暮恆之嫁到了榕州,林家心疼女兒遠嫁,暮恆之新官上任更是清貧,故而給林眠音添置的嫁妝甚是豐厚,林振在榕州買下幾座莊子十餘個鋪面,還塞給女兒厚厚的一沓銀票,以備她不時之需。
暮幻聽孃親說,他們夫妻二人來到榕州的第二個月,方念離孤身一人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暮府門口,那時的她已經有了身孕。
林眠音幾番追問才得知方念離的遭遇,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勸慰好姐妹,只是問她之後有什麼打算。方念離比想象中平靜,只是淡淡地說希望留在榕州,將孩子平安生下。
林眠音二話沒說,在離暮府相隔的巷子買了一座小院子,將方念離安置在那裡。
十個月後,方念離誕下一名男嬰,無姓,取小字非明。
沒過多久林眠音懷上身孕,相隔一年生下暮幻,一大一小睡在同一個搖籃,從此成為彼此生命中不可缺失的部分。
自暮幻有記憶以來,她的人生統統只被一個人佔滿,那就是她的非明哥哥。
非明年幼時,方念離為了養家餬口,接了城內的一些繡活,一邊趕工一邊要照顧非明,有時忙得飯都吃不上。
林眠音心疼好友,幾次提議要她搬進暮府同住,暮府雖不如林家富裕,但多養活一對母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方念離沒有答應,一是因暮恆之並不待見她,二是她自己性子要強,林眠音已經幫她夠多,她不想再處處麻煩好友。
林眠音拗不過她,只好說兩個孩子在一起有伴,每日都把非明往暮府抱,也算替方念離照顧兒子了。
暮幻還在很在喝奶的時候,非明已經在牙牙學語,經常戳著暮幻粉嘟嘟的臉龐,學著林眠音口齒不清地叫她“小幻兒”。暮幻每次聽了都“咯咯”地笑,再順勢將非明伸過來的手指塞進嘴裡吮吸。
暮幻大了一些,開始學走路,她生來膽子小,林眠音一鬆手她就蹲下來不敢走,不管林眠音再用什麼法子逗她,她就是不動。
非明在一旁睜圓眼睛看她,一跺腳走到她身邊,直接抓起她肉嘟嘟的小手,嘴裡嘟囔,“膽小,跟我走。”暮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