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已經不計較了。
她還能怎麼計較,胳膊還能擰過大腿不是。
任霽月的聲音難得有些委屈:“可你也不該說我、說我是外室子。”
少年特有沙啞的聲音傳入耳朵像是一層麻椒粉一樣灑進鼓室裡,熾熱從耳邊一直延伸到臉頰,石榴聽了只覺得羞愧難安,她那時只想著逞強立些威風,自然挑著刺兒頭的話講於他,沒想到倒是傷了他的心。歷朝歷代以來,女子都是不能做主自己的命運的人,石榴哪怕再恨及任霽月也是無根由,恨他為何生,恨他為何要來到梅林任家,不若恨老太爺為何不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石榴難得真誠,白皙的手探出去越過木棍揪著任霽月的衣服擺搖了搖:“小叔叔,對不起啊。”
任霽月心倏爾便軟了下來,就是以前再怎麼想把她削成一片一片的,如今倒是沒有半分氣兒了。到底端著她叔叔的位子,必對後輩要大方寬容些。
山路只行了一半,石榴便真的餓的走不動了。她本來就是下山去打牙祭的,自然肚囊空空,哪裡想到來了那麼一出,涮羊肉沒吃到,還差點把自己的膽子給嚇破了。
二人離得近,任霽月自然是聽著了,他耳背微紅,拉著石榴上了塊土坡。天色早已暗沉的不像話,如今便是回了山上大儒那,怕是廚房裡也沒飯了。
石榴累得兩腿發軟,坐在大青石上攤開袖子當蒲扇扇風。
任霽月隨身帶著劍,這是他從小的習慣,以前他和娘流散在外時受了不少欺負,還是十歲那年大師傅找到他傳授了他武功才改變自己被欺凌的現狀。
鳳嶺山經常有行人上來採風眺遠,故而山上沒有什麼大隻的野獸,灌木林間唯有些柴瘦的兔子,可在這個地兒也有勝於無。
石榴才緩了會兒神,便見任霽月提著只灰兔子從灌木叢裡走出來,他的袍角沾滿了蒼耳,原本華麗的袍子也兜著一堆酸果。
“兔子。”石榴從他手裡抱過來,幸喜的揉著它的爪子,任霽月一鬆衣服做的布兜,果子滾在灰撲撲的地上,而後伸出手從石榴懷裡拎住兔子的背脊:“你不餓?”
“餓。”石榴老實答。
任霽月點了點頭,手起刀落便結果了兔子。石榴看的一駭,抖著手驚了下:“你怎麼能殺兔子。”
任霽月一邊刮兔子皮,一邊道:“怎麼不能?”
石榴簡直覺得這人不可理喻,揉著自己腦袋說:“兔子這麼可愛,你怎麼能殺了兔子?”
說完,自己都覺得有些強詞奪理,又不是她捉的兔子,憑什麼能決定它的死活?
任霽月倒是沒說什麼,梅林任府家大業大,不論是任施章還是崔貞再到任石榴都不識人間疾苦,自然也保留了天性中良善的一部分。可任霽月不同,幼時娘體弱多病,連吃飯的錢都沒有,更別說有錢去治病,最潦倒的時候他還同惡犬搶過飯吃。
當然這些無需對石榴贅言。於是他更抿緊了嘴,將皮毛刮乾淨後,輔之各種野果又燃了柴做了燒烤野兔。
兔子雖然柴瘦,倒是出油,不一會兒便冒出誘人的香氣。石榴鼓著臉坐著一起極有氣節的顯示自己不吃“嗟來之食”。
可任霽月卻是陰險的人物,他用刀剔下最肥美的兔腿遞給她。
石榴直溜溜的看著兔腿上滋滋的黃油,不住地嚥著口水。口舌之慾終究戰勝了理智,她接過來咬了口美滋滋的喟嘆道:“真香。”
任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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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天府金鑾殿內。
成宗皇上衣不知道自己多久沒看到自己的這個弟弟了,再見時望著他依舊風華正茂的面孔感慨道:“歲月不饒人,皇弟還是如此年輕。”
今日朱今白穿著紫色蟒袍,腰間綴著白玉珠飾,身材頎長,氣度非凡,又加之他面如曉春之花,光站在朝堂上便是最亮麗的風景。
朱今白含笑,道:“皇兄過耀了,臣弟有此般安逸的日子還是多虧了皇兄的勤政,治理有方,使得中原內陸四海昌平,百姓安居樂業。”
成宗雖懈怠朝政久矣,可聽到這種趕上明面的話倒是笑的開懷。而後揮了揮寬大的繡袍道:“你個好小子一張嘴油嘴滑舌的,說吧,你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是為何?”
朱今白似有踟躕,皺了眉不知從何談起。
還是成宗身邊的大掌印幫腔:“王爺您和皇上是什麼樣的情分,怎生如今還拘禮了?”
朱今白笑了,握住手裡的扇子:“有一事窒在臣弟心裡久矣,不知該說還是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