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絕路之時,村子裡一位年長的老嬤向黎大指了一條明路,確切地說,是提到了一個人。
那就是十八子。
黎大這些走山的人,什麼離奇古怪的情形都會遇見,多是信奉神妖怪鬼的,這老嬤年紀近百,從年輕開始,就是方圓百里有名的巫娘子,哪家的孩童失魂,哪家的女子無端端病重,藥石無效的那些怪異“病症”,村民們便來求卜,多會有效,是以名聲在外。
這一次黎大為了找尋阿蘭,也曾來問過老嬤,老嬤嬤卻只算卜到阿蘭還並沒有死,又指著黎大往西南處尋,其他的就再也算不出。
眼見黎大苦苦苦哀求老淚縱橫,老嬤便讓他去找十八子。
黎大本也有些不信,怕老嬤是推脫的話,便問是什麼緣故,老嬤道:“你在山林裡,掘取了多少寶貝,這林子豈會沒有不忿之氣?便應在了阿蘭身上。如今你們找不到阿蘭,是林子要她留在那裡的,所以我也救不了。”
黎大毛骨悚然,只好再落淚跪求。
老嬤道:“但是十八子不一樣,那孩子是我所聽所見裡最有能耐的,她生而非凡,遭歷常人不知的艱辛苦難,尚不知如何使用本身的能為,但只要她耐心靜候,等到跟明王……”
黎大正懵懂不解,老嬤戛然止住:“所以,只要她肯答應你,阿蘭就有救了。”
黎大聽了這幾句明話,心頭一寬,才叩謝欲去,老嬤又叫住他,思忖了半晌:“我方才對你說的話,你替我傳給十八子吧。”
黎大也沒多想,只按照老嬤說的,進了桐縣,找到了阿弦。
阿弦本來並不肯答應,但見鬚髮皆白的老頭子顫巍巍地跪在跟前,終究不能視而不見,勉強應承,來至松子嶺。
後來的故事,就給人傳的天花亂墜,各種都有了。
但不管如何,阿弦果然在西南的鷹嘴巖下找到了縮成一團奄奄一息的阿蘭,而黎大喜極而泣之餘,也終於想起把老嬤那幾句話傳給了她。
後來黎大想要再謝那老嬤,誰知才進村子,就得知那老嬤已經仙去了。
黎大是個謹慎的人,又親身經歷過,故而敬畏,不敢四處亂傳。但跟隨找尋的那些人耳聞目睹,又加上十八子歷來有些不俗的傳聞,於是竟變本加厲吵鬧出去,把此事傳的神乎其神。
有一則便是說十八子身上有神明照會,所以才會在那宛若浩渺大海似的深山中將阿蘭找到。
雷翔因被何鹿松之事苦困,著實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又加上被種種傳說撩動心緒,這才硬著頭皮向袁恕己開口要人。
從下午啟程,入夜了仍在埋頭趕路,如此直到亥時之初,才總算回到了豳州軍屯。
騎馬這件事對阿弦而言,開始的時候還又驚又喜,慢慢地馬背上顛簸,把雙腿都磨疼起來,勉強支撐著下馬,走起路來不免一瘸一拐。
雷翔的副手來領了她去住處,因已天晚,便要等明日一早領她去見將軍。
隨著副手往後而行之時,卻見有幾個兵士立在周遭,打量此處,眼神略見奇異。
阿弦畢竟趕路乏累的人,並不留意。推開門時,見乃是個極簡潔的居所,旁邊引路的副手頻頻打量,見她面色尋常,副手嘴唇翕動,終於未曾言語。
很快有小兵送了熱水來,阿弦匆匆洗漱過了,倒頭便睡。
起初還聽得外頭風敲著窗,很快便萬事不覺,如此睡了不知多久,耳畔忽地聽有人說道:“不,你不能這樣做。”
漆黑一團,幽淡月光從頭頂搖晃射落,落在人的臉上,顯得斑駁難明。
“嗤”地輕微聲響,伴隨著一聲驚呼。
雪亮的長刀抽出,帶著幾點血花。先前那人捂著胸口,臉色大變:“你……你居然……”
對面的人站在樹的陰影之中,只看見手中的刀鋒閃爍。
受傷那人盯著他,咬牙忍著痛,步步後退,彷彿想要逃離,才踉蹌幾步,背後那人趕上,用力一腳踹了過去。
受傷的人猝不及防,往前撲倒,竟落在一個坑洞裡。他垂死嘶聲叫道:“求求你,我娘子已經有了身孕了……”
殺人者道:“何鹿松,不要怪我。”
一刀揮落!
“啊……”阿弦慘叫一聲,本能地舉手護著頭頸。
才進門的小兵給嚇了一跳,慌里慌張倒退出幾步。
阿弦胸口起伏不定,倉皇四顧,才醒悟自己是在軍屯內,此刻人在室內床上,天已經放明。
方才經歷的一切,不過是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