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並不是最壞。
可倘若這會兒阿弦看見的是……是老朱頭,那麼這豈不是意味著,老朱頭已經……
不不,一定有什麼誤會!
目光在阿弦跟身旁之間逡巡,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袁恕己“看著”身側他明明看不見的所在,卻感覺到心裡也有一絲沙沙地疼。
這種沉默是會令人窒息的。
尤其是看著阿弦的呼吸越來越急,淚落得越來越急,袁恕己不能再讓這種沉默繼續下去。
“是……是朱老伯?”他語氣遲疑而心內確信地問。
他的目光胡亂地在身側掃掠,徒勞無功地想要看見點什麼,但他目之所及,只不過是掛在牆壁上的鍋、鏟、長勺,種種老朱頭得心應手的用具。
“袁大人,讓您受驚了,”明知對方看不見,老朱頭仍是轉頭看著袁恕己說。
後者當然看不見也聽不到,倉皇地掃了一圈後,又看向阿弦。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說話,阿弦叫道:“不,我不信,我不要信!”她已用力將他推開,轉身往廚房門口跑去。
老朱頭叫道:“弦子!”
阿弦早已經越過他,跳了出去。
阿弦從來懼怕黑夜,因為那些魑魅魍魎,揮之不去,總會在意外或者不意外的時候跳出來,給她驚嚇,或者性命攸關。
唯一放心無掛的那次,是握著英俊的手腕,那是她頭一次可以放心大膽愜意地打量著這塵世間的夜影。
可是這一次,什麼都沒有了。
對她而言,黑夜並不可怕,黑夜也並不美好,一切都是蒼白繚亂,淒涼無味。
她向來不喜歡自己的天賦之能,但是有朝一日,她竟只能靠這種天賦跟至親之人相見,這對她而言,簡直如同一個天大的荒唐笑話。
才回家的時候,小院那種略有些陌生的“死寂”已經令她心生不安,直到老朱頭答應了她的呼喚,出現在她跟前兒的時候,阿弦不顧一切地放下心裡所有隱隱竄動的惶惑跟不安,因跟伯伯“重逢”而“歡天喜地”。
他臉色不大好,沒什麼,因為著涼生了病;他不喝蜂蜜水,也沒什麼,他說了才喝過;他不像是以前一樣拉著她噓寒問暖碎碎念打聽,畢竟是病人……
然後,她到院子裡打水洗臉,從頭到腳都冷的像是要凍住了。
她在廚下里切菜,心裡卻像是有許多跳蛙,噗通噗通,上躥下跳,不懷好意。
她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案板,蒜汁子辣眼只是一點兒小小地引由,就足以讓淚水如破閘的洪流。
可就算證據再多又怎麼樣,阿弦不要相信。
因為不敢接受,絕對不敢。
那是她的伯伯啊,是她從小相依為命的人,是她的父親,母親,兄長,所有的存在。
最無可替代的無可替代。
好似上天往天地間潑了無窮濃墨,阿弦拼命往前跑,不知自己要跑向哪裡,也許是想跑出這個讓她無法接受的事實。
打小兒跟著老朱頭,略有點懂事之後,看有的孩子父母雙全,阿弦問了很多次自己的父母在哪裡。
老朱頭的回答很奇怪,應該說他有很多個不同的回答。
最初的時候,他說:“之前逃荒的時候走散了。”
阿弦畢竟年紀小,頻頻追問。
興許是被她問煩了,老朱頭又說:“他們都已經死了!你是個孤兒。”
阿弦大哭,哭了數日,煞是傷心,鬱鬱寡歡。
老朱頭大概是不忍心,最後,拉著阿弦道:“伯伯不該那麼對你說話,好阿弦,你聽著……”
他皺眉想了半晌,才又說道:“先前逃難的時候,伯伯跟你爹孃走了不同的一條路,現在,也不知他們活沒活著,至於他們,也不知道咱們活著還是死了。你不是沒爹孃的孩子,不要哭了,等你長大了後,願意找他們的話,可以自己去找他們,好嗎?”
當時還是個小孩兒,這句話成了阿弦最大的動力,她時時刻刻想要快些長大,就如老朱頭所說,去找到自己的父母。
但後來,她年紀漸大,學會懂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要找爹孃的想法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
陳基因跟她好,知道關於她的身世的幾種說法,私下裡對阿弦道:“有句話說來你不要傷心,據我看,你的父母多半已經……所以先前老朱頭才瞞著你,他是怕你自卑身世,怕你傷心才如此的。但正因為父母雙亡,我們才該好好地活著,因為……倘若我們父母在天之靈看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