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跟著走了幾步,看阿弦身形消失,才轉身往回。
才走到半路,就見雲綾身邊一個丫頭來到:“虞夫人,十八弟呢?”
虞氏道:“他已經去了,何事?”
那小丫頭滿面惶恐:“雲姐姐叫我來請他過去呢,是公子傳話,我已經儘快趕來,怎麼他仍舊走了?”
虞氏知道她怕擔責,畢竟敏之喜怒無常,當即道:“你別急,我去替你回話就是了。”
小丫頭正在恐懼,聽了這話,轉憂為喜:“好夫人,那我可多謝你了。”
虞氏一笑,往敏之所住的堆錦樓方向而去。
且說敏之雖發洩了一番,卻仍覺心火難消,泡在浴桶之中,仰頭閉眸出神。
雲綾站在身旁,替他梳理那一頭長髮。
半晌,外頭隱隱有腳步聲響。雲綾見他眼尾一動,會意地放下頭髮,走到外頭。
猛然見是虞氏來到,雲綾吃了一驚:“十八弟呢?”
虞氏道:“他像是有急事,出府去了。”
雲綾回頭看一眼屋內,暗暗捶了捶掌心:“糟了,偏這個時候,不是惹事麼?”
虞氏小心翼翼問:“公子是怎麼了?”
雲綾欲言又止:“也沒什麼,只是公子的性子,若要做一件事就要立刻做成,差一寸一時也不成的。如今他要見十八弟……唉,那孩子可真會挑時候躲懶。”
才說兩句,裡頭道:“在外頭磨磨蹭蹭做什麼?還要請進來麼?”
雲綾忙對虞氏使了個眼色:“你別出聲。”她自己重又轉身進了屋內。
虞氏立在外頭,也不知雲綾說了些什麼,就聽到“啪”地一聲響亮!虞氏心驚,忙往內走了一步,隔著屏風看見雲綾跌在地上,手捂著臉。
敏之打了雲綾,方冷道:“廢物,還不滾出去,在這裡現眼麼。”
雲綾默默地爬起身來,行禮後退,正要示意虞氏跟自己一塊兒離開,敏之卻忽然又道:“是誰站在那裡?”
虞氏一愣,遲疑了會兒道:“是小虞。”
被水浸溼的濃眉緊鎖,敏之道:“哦,你進來吧。”
虞氏看向雲綾,雲綾無奈地嘆了聲,向著她一點頭。
虞氏低頭,惴惴地走進房中,才拐過屏風,就見敏之仰頭靠在浴桶上,雙臂張開搭在邊沿,水珠從那張絕豔非常的臉上滑落,沿著揚起的脖子滾入水中,長髮披散垂地,乍一看,竟有種雌雄難辨的妖異之美。
虞氏走到旁邊:“我伺候公子。”
才要將他的頭髮攢住,敏之問道:“你見過小十八了?”
虞氏道:“是。”
敏之道:“同他說了什麼?”
虞氏心頭突然一跳:“不過是幾句閒話。”
“是什麼閒話?”
自始至終敏之都閉著雙眼,虞氏壯膽打量他的神情,卻只覺淡淡地。
虞氏道:“我問他……他那隻形影不離的狗兒如何沒有跟著。實在好奇,他說是跟著別人了。”
敏之唇角一動:“知道,跟著袁恕己去了,所以你把太子殿下跟我所說的話,也告訴他了?”
他仍未睜眼,但虞氏臉色陡然轉白,她後退一步,顫聲道:“公子……我……”
敏之這才睜開雙眼:“你挺喜歡這孩子是不是?因為什麼?讓我猜猜看……大概是因為,你還眷戀著你的生母,覺著他身上有那個人的影子,對不對?”
心事被他揭破,虞氏垂頭不語,心頭卻有些陣陣發寒。
敏之道:“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害怕。有趣兒的人,誰都喜歡的緊。別說是你樂意親近他,就算是我,不也是一樣?硬是將他從崔玄暐的口中奪了過來。”
臉上浮現一絲笑意,敏之嘆:“跟那個人搶食兒容易麼?非但不容易,就如同賭賽般,變數甚多,在沒有買定離手揭盅之前,最高明的老千也無法揣摩輸贏。”
虞氏不懂他的意思。
敏之喃喃道:“但我畢竟贏了,我自己都覺著意外。”
虞氏先前聽他揭穿自己的心意跟洩密之事,本以為大禍臨頭,但敏之話鋒再轉,卻叫人看不透他的喜怒。
虞氏遲疑道:“這……這不是好事麼?”
“是好事,但是,”敏之接了一句,驀地止住,回頭對虞氏道:“你放心,我不會追究你向小十八洩露機密之事,畢竟他如今也是我的人,不用計較的這樣清楚。你對他又存感激之心,一切的所作所為,都是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