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八面玲瓏的牢頭; 竟有這樣天大的勇氣對上權臣?
除非他一定有必須如此、甚至死也不怕的理由。
更藉著阿弦六神無主之際,終於問出了鬼嫁女的種種詳細。
阿弦存疑,卻不敢當著老宋的面兒說破。
直到聽見了那個聲音後……阿弦確信,出現在長安街頭的“鬼嫁女”; 的確跟老宋脫不了干係!
大理寺,班房。
陳基正跟一眾同僚圍著桌子歇息說笑,阿弦在門口探頭:“大哥!”
屋內眾人見她回來,都招呼進去,阿弦擺手:“我有急事,稍後再說話。”
陳基見狀,只得撇下眾人出門,只聽身後有人道:“十八弟跟陳兄弟未免太好了。整天膩在一起,偏還不是親生兄弟。”
另一人笑道:“人家是打小兒的情誼,這你也要眼紅麼?”
陳基笑笑,出外道:“你不是去找那什麼盧先生了?又有什麼急事?”
阿弦又把他拉開兩步:“大哥,你覺著宋牢頭為人怎麼樣?”
陳基詫異:“怎麼問起這個來了?宋哥……自然是個極熱心又講義氣的人。”
阿弦道:“若我說他的熱心跟義氣……都是另有所圖呢?”
陳基一驚,忙左右看看,才壓低聲音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弦本就懷疑那將李義府嚇得神魂失據的鬼嫁女乃是有人暗中佈置,也曾把這種懷疑跟陳基說過。
可一來李義府府中那些下人們將此事傳的匪夷所思,二來李義府的確是從那夜之後就開始神思昏昏走了黴運,而那些百姓們對於鬼神之事向來是又驚又怕、又喜聞樂見,是以一分也都傳出了十分來。
故而這一樁異事,坊間的口徑都是一致地說李義府作惡多端,連鬼神也看不過去,才夜間撞鬼、自殺愛妾,終得報應之類的話。
陳基對阿弦的話半信半疑,也曾問她若不是鬼神之舉,那又是何人會有如此能耐將淳于氏從別院悄然帶出,又能驅動紙人送親……阿弦自然無法回答。
可是現在,阿弦已經知道:“是不繫舟。”
匆匆地把豳州錢掌櫃鳶莊滅門一案跟陳基說罷,阿弦道:“我聽袁大人說過,這個不繫舟是昔日長孫無忌他們的門生故舊等……他們一心想要為長孫無忌報仇,而當初長孫無忌之所以流放身死,卻跟李義府等人脫不了干係,而長孫無忌當初也曾追查過李義府跟景城山莊的事,所以那天他在府衙聽我叫出此事,才格外關注……”
陳基驚疑:“你是說,宋哥也是不繫舟的人?”
阿弦道:“是!”
陳基道:“你怎麼如此確信?又無憑無據。”
阿弦道:“有憑據的。我見著在錢掌櫃滅門案裡、替錢掌櫃死的那個黑衣人了。”
其實並不是親眼見到,而是聽見。
就在府衙後門裡,看著宋牢頭送走了那頭戴斗笠的人後,阿弦又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因為那聲音對她的印象太深刻了,一下子就讓她想起來在桐縣那個雨天,她立在簷下避雨的時候,那黑衣人無聲心語的詭異場景。
如今黑衣人的魂魄出現在宋牢頭的身旁,再加上老宋頭打聽景城山莊的事……這自非偶然。
阿弦道:“還有一件事,我懷疑今天出現在府衙的那個人,就是之前失蹤的錢掌櫃,我們能不能追查……”
話未說完,陳基臉色凝重:“弦子,這件事只怕不是你我能插手的……李義府已經是這樣隻手遮天的權臣了,現在卻淪為階下囚,如你所說不繫舟的人做事狠絕,如果發現我們沾手他們的事……他們會做出什麼來?”
阿弦卻忽然想到鳶莊那些死去的眾人,他們的死至今還是一個懸案,如果今天她見到的那人真的是錢掌櫃,他在長安又是在做什麼?他已經把自己慘死的家人們都忘了嗎?
陳基苦笑:“而且若人家問起來,難道你要說看見鬼了麼?唉,大哥雖然很想要得一個大案子,卻絕不是這種,你答應我,不許沾手,知道麼?”
阿弦嘆了口氣:“好的,我知道了。”
又過數日,臨近年下。
按照律例,京都的衙門也都要到了休班過節的時候,大家歡喜雀躍,眺首以待新年的到來。
阿弦已習慣了大理寺當差的日子,只不過眼見兩個月將過,再有一個月就是選拔之日,還不知自個兒是去是留,略覺忐忑。
——別的人卻也跟阿弦是一個想法兒,陳基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