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的,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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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遲早已身在城外。
“放我下來,阿嬋。”
曹玉林堅持揹著她,儘管自己已經體力不支,走得踉踉蹌蹌。
“不行,嫂嫂,他們追來了。”
從那間屋子裡沒待多久,追兵就到了,他們刀上一定沾了不少近衛和守軍的血,因為追兵已少了許多,大概只有十數人。
但這十數人對她們眼下而言,已是致命的。
她們幾乎是一路盲奔出了城,往僕固部的方向而去。
馬蹄聲就在身後,曹玉林憑聲音判斷了一下距離,往前奮力跑去。
然而後方傳出突厥軍的恫嚇聲時,她便如同又感受到了那些彎刀的利刃,那些突厥人兇惡的眼神,死去同袍的慘狀。
猛地往前一傾,快要摔倒時,棲遲借力從她背上滑下,抓住她胳膊往前拽:“走,阿嬋,不能停。”
兩人跌跌撞撞滑下一處陡坡,下方都是亂石,卻有個深坑,棲遲忙推曹玉林進去。
深坑裡居然還蜿蜒著個洞,棲遲貼著曹玉林坐下時,她手裡無力拖著的刀一下落在地上。
就在此時,忽見外面亮起一道焰火。
“那是什麼?”棲遲看見了。
“八方令。”曹玉林喃喃說:“那是三哥的八方令,以往從未見三哥用過,今日他為嫂嫂用了。”
所謂八方令,是當初抵擋突厥入侵時立下的,其實是彼時全民皆兵狀態下的無奈之舉。
一旦發出,周邊八方州府、胡部,都必須要立即趕來支援,否則就會被追責。
伏廷立下後就沒用過,因為太過興師動眾,哪怕他自己涉險也未用過,如今擴了軍,再用不著。
但這一次,他用了。
棲遲透過狹窄的洞口看著那片天際,有些出神,耳中卻又聽到了追兵的馬蹄聲,拎拎神說:“他連這都動用了,可見我們只要能撐過去就會沒事了。”
曹玉林看著她,想爬起來,又捂住了胸口:“就怕來不及了。”
她想去堵住洞口。
天就要亮了,這裡很快就會被發現。
棲遲也沒力氣了,渾身都是塵土泥汙,她靠在洞中,疲憊地說:“你可還記得我與你說過,我曾瞞過伏廷一個秘密?可還記得當初我一定要去古葉城?”
曹玉林不禁看向她:“嫂嫂想說什麼?”
她說:“今日我就告訴你緣由,那家魚形商號是我的。”
曹玉林臉色凝結,眼珠都驚訝地不動了。
棲遲故意不去聽外面越來越近的聲響,握緊手心,竟笑了一下:“你看,我有這麼大的家業,還有沒完成的事要做,現在又多了個兒子,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伸手抓住那柄刀,拖了一下,白著臉說:“倘若他們殺來,我一定會拼力一搏,但我沒有你的武力,最終可能也只是陪你一起死。”
曹玉林訥訥無言,手伸出去,又捂住胸口。
那晚她問伏廷把棲遲當什麼,伏廷說你我皆是軍人,我把她當什麼,你應該懂。
軍人錚錚鐵血,唯有這一條命可以許諾。
伏廷是把她當命。
“不,嫂嫂不能死……”曹玉林撐著地喘息:“嫂嫂是三哥的命,我欠三哥一條命,就要還他一條命。”
棲遲震了一下,也許是因為她的話,也許是因為她的模樣。
“那你還能握刀麼?”她問。
曹玉林看著她的臉,沒有回答。
她那張臉蒼白得過分,眉頭卻揚著,神情看起來分外堅毅。
“阿嬋,”棲遲將刀拖著,送到她手邊:“還能不能握刀?”
不想逼曹玉林,但她不甘心。
她凡事都不認命,不到最後一刻一定要爭上一爭。不甘心死在這裡,也不甘心讓突厥再在曹玉林身上得逞一次,甚至讓她成為第一百八十七條命。
若傷在身上,花再多錢都可以給她治好,但這樣的傷,無人可以幫她,只有靠她自己。
“阿嬋,你還能不能握刀?”
曹玉林狠狠按住胸口,手伸出去,“能。”她用力去抓刀柄,額上冷汗涔涔而下:“能,我還能握刀,我是個軍人。”
刀拎起來,又脫落,又努力抓起。
她還能握刀,必須要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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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軍營中最先趕來援軍,已經將榆溪州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