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地打量她的眉眼,忽而輕笑一聲:“原來還真是夫人,賤妾瞧了好幾次,險些要以為是認錯人了。”
棲遲問:“你認識我?”
女子抹一下臉:“夫人何不看看是否還認得賤妾?”
屋內已經昏暗,棲遲不得不湊近細看,對方手抹過後,露出殘粉未消的臉,稍細的眉眼,略帶風情,很是眼熟。
只兩眼,她便認了出來:“是你,杜心奴。”
何曾想到,當初皋蘭州里被她打發掉的箜篌女,竟還有再見的一日。
“夫人竟還記得。”杜心奴倒有些驚喜了。
她不過一介低微螻蟻,眼前的卻是高高在上的大都護夫人,久未見面,不想她還能記得自己,實在叫人意外。
棲遲輕輕說:“我記得你彈得一手好箜篌。”
杜心奴越發詫異,她以為這位夫人會記得她如何糾纏安北大都護,再不濟也是記得花銷了多大才打發了她,沒料到卻是這一句。
這一句,倒好似只看見了她的技藝。
她掩口笑起來:“賤妾以往沒說錯,夫人是賤妾生平見過最有意思的人了。”
棲遲也跟著微微笑了一下:“這樣的光景裡重逢,委實不能再說什麼有意思了。若是太平時候,我倒希望坐著好好再聽你彈一彈箜篌。但眼下,相認不如不認。”
說著她指了一下緊閉的門,提醒一句:“那些,是突厥人。”
杜心奴聽了捂了一下嘴,左右看了看,被嚇到了,她原先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劫匪,不想竟然是突厥人。
再看一眼棲遲身邊緊挨著的曹玉林,又看一圈圍在周遭的這許多人,皆防範似的盯著她,明白了,連忙低語:“賤妾不過是與夫人一面之緣,連夫人從何而來都不知道,只是為夫人彈過幾支曲子罷了。”
棲遲笑一下:“多謝。”
杜心奴盯著她看,想不透她如此身份為何會在這裡,但看這情形也不好多問了。
她嘆口氣道:“拜夫人所賜,賤妾這些時日下來才得以不用為生計奔波,還能走遍各地修習樂音,如今路過此地會與夫人再重逢,大概就是上天的安排了。”
棲遲點頭,感覺眼前又暗了一層,想著即將到來的事,勉強淡笑:“能在這境地下遇到一個故人,於我也是安慰。”
杜心奴看了她一會兒,忽而問:“夫人可否將身上的披風贈與賤妾?賤妾衣衫單薄,實在覺得有些冷了。”
棲遲看她形單影隻,被困在此處到現在才過來認她,料想也受了不少驚嚇,點了個頭,便將披風脫下來遞給了她。
杜心奴披在了身上,繫好了,兩手解開頭髮,以手指做梳,梳理了一遍後,攏起來束髮。
她一邊束一邊道:“賤妾在這境外走動以來發現,好多胡人男子看我們中原女子,一眼兩眼是很難分個細緻的。”
棲遲看著她將頭髮束成了個男子髮髻,穿著她的披風,又說了這樣的話,隱隱覺得不對勁,問:“你這話何意?”
杜心奴弄好了,拉一下披風,低聲道:“先前的事賤妾都看到了,那突厥人八成是要來了,賤妾的意思是,以色侍人並非夫人能做的,卻是賤妾拿手的,那何不由賤妾代勞呢?”
之前商隊這邊的動靜全屋的人都看到了。
誰都看得出來,那個鷹鉤鼻的男人說晚上再來是帶著什麼意圖。
杜心奴就是那時候留心到了棲遲的臉,仔細辨認過後,才過來相認。
她本也遲疑,但與棲遲說了這番話後,還是下了決心。
她能有如今的生活,都是這位夫人的慷慨賜予的,是給了她一條活路,還是一條體面的活路。
雖出身低微,但她也知禮義廉恥。倘若她對今日的事視而不見,那便是連為人的一點良知都沒了。
如她所言,外面真就傳出了腳步聲來。
棲遲身邊瞬間人人戒備,卻又被眼前這一幕弄得驚奇。
曹玉林手裡匕首已經滑了出來,也忍不住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
棲遲卻只盯著杜心奴,壓低聲道:“此事與你無關,快將披風脫下來,我不可欠你如此大恩。”
杜心奴拜道:“凡事必有因果,夫人不曾欠我什麼,是賤妾有心報恩罷了。倘若夫人當初不是寬容優待,而是將我打將了出去,那麼今日賤妾便不是報恩,而是報仇了,所以夫人要謝便謝自己吧。”
話沒說完,她就起身出去。
“等等!”棲遲反應過來去伸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