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沉到了底,低聲說:“我本與他交易了,他現在追過來攔截,一定是突厥指使。”
伏廷心中有數:“無非是不想讓北地好罷了。”
突厥針對商隊,不管是出於私還是出於公,都是不願意讓北地好起來。
他們向來無所不用其極。
棲遲默不吭聲。
伏廷看她一眼,問她:“想拿回來?”
她自然想,否則就不會放話一根羊毛也要帶回去,可對眼前情形很清楚,輕聲說:“我們只有兩個人。”
他沉思一瞬,說:“可這兩個人是北地的大都護和大都護夫人。”
棲遲不禁看向他。
他指一下那裡:“既然是北地的東西,為何你我不能拿回來。”說完拉她一下,“走。”
第五十六章
天一點一點亮了起來。
商隊連人帶畜的在原地一直休整到此時; 才終於有人動了。
在胡人的看管下; 幾個商隊裡的人自後方的木欄車裡取了草料,挨個將這批牲畜幼崽飼餵了一遍。
其餘的人都無聲地站了起來。
不遠處; 一片坡地下,兩道緊貼的人影正看著那裡。
“他們好似要上路了。”棲遲輕聲說。
伏廷為防有險,俯下身時將她罩在了身下; 在她耳邊嗯了一聲。
看了眼胡人們面朝的方向,毫無疑問; 是要將商隊趕回古葉城去了。
一直待到此時,他們也休整了一番,順便將那頭的情形都看清了。
商隊前後左右的胡人都帶了刀; 剃頭,只留一條側辮,那是靺鞨武士的裝束。
說明這些胡人應當是古葉城中的靺鞨兵; 興許是被突厥操控來做了攔截的事。
靺鞨兵雖算不上能征善戰; 但對付人手不夠的商隊,已是綽綽有餘。
伏廷坐起; 抓住棲遲的手,往她手心裡塞了柄匕首; 盯著她:“就按我們方才定好的做; 怕嗎?”
棲遲握著那柄匕首; 聽著耳邊他低沉的聲音,不能說毫無畏懼,畢竟在逃出了古葉城後; 還未逃開危險。
但那些人出自她的商隊,也是她的責任。
她低低說:“怕也要試試。”
伏廷看著她的側臉,聲更沉了些:“放心,你應當用不上它。”
棲遲不禁轉過頭,就見他自身後拿出了準備好的長弓。
他將弓握在手裡,箭袋放在一側,兩眼沉著地在她臉上看了一眼:“有我在你就用不上它。”
聽了這一句話,又見到他這樣的架勢,棲遲頓時心定了許多。
天上忽而傳來一聲鷹嘯聲,伏廷抬頭看了一眼。
棲遲看他抬頭,便也跟著看了一眼,問:“怎麼了?”
他看了兩眼,低頭想了想這附近一帶的地形,就連居住了哪些部族也瞭如指掌,又看一眼泛藍的天,說:“再等一等。”
……
片刻後,天徹底亮起。
忽來一句胡語呼喝,商隊就像是一條凝滯的長龍,拖動了沉緩的身軀。
若非胡人眾多,將商隊前後圍得水洩不通,看起來他們真的就只是在這裡休整了一宿,不像是被攔截的。
最前方,那個獨眼走了出來,抹著捲曲的絡腮鬍須,臉上還帶著惺忪的睡意,強打著精神準備領路。
正要出發,忽的,有個胡人喊了句什麼。
獨眼聞聲,驚覺地看過去,就見遠遠有一人走了過來。
那是個穿著圓領袍的中原人,縱然衣袍寬大,一路走近,衣帶當風,行動間也遮掩不住其身姿纖秀窈窕,何況臉上還以一塊白帕子做面巾遮掩了大半,只露出了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
於是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是個女人。
商隊正要上路,卻忽而冒出了個如此打扮的女人來,難免惹人奇怪,那群胡人當中有人用漢話喝了一聲:“什麼人!”
對方站在一丈開外,說:“點兒。”
問話的人沒聽懂,持刀相對。
獨眼撥開人走出來,看她那身衣襬已然髒汙的圓領袍,越看越熟悉,再聽這聲音,臉色一變:“是你!”
是棲遲。
她攏著手站在那裡,對他的臉色視而不見,平靜道:“點兒過路,山門開否?”
這一句,是買賣場上的黑話,所謂點兒,指的是願出錢的主顧。
她在問:她是來談買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