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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闊的青石大街延伸沒有盡頭。

街心一間魚形商號開設的茶舍裡,今日櫃上的一早就閉門謝客。

剛過午,一人乘車而至,下車後,未帶一個隨從,獨自從後門進了舍中。

櫃上的躬身上前,請他入內,自己與夥計們守在門前。

這茶捨本就是富貴人才會來的地方,上有閣樓,登階而上,往裡有雅間。

四下悄然無聲,走到頭,唯有新露和秋霜一左一右立在門前,看到來人便推開了身後的門,齊齊垂首:“崔世子請。”

崔明度走進去,茶室小,門窗緊閉,當中一張茶座,上面已經茶香四溢。

頂級的茶湯,色澤如碧,盛在瓷白茶盞中。

座後頂上懸有紗幔,是茶舍裡專為女貴客所設,此時都垂了下來,隱隱約約遮擋著其後端坐的女人身影,她身上罩著的水青披風尚未解下,清晰可見。

他站了一瞬,才搭手:“難得縣主竟肯主動相見。”

棲遲隔著紗幔道:“不是崔世子暗示,我又怎會前來?”

從她踏足洛陽時便言辭古怪,更是數次以眼神和言語提醒,彷彿在向她示警,她便是想不注意也難。

崔明度僵站著,笑了笑:“說得不錯,的確是我有心暗示縣主。”

棲遲手抬一下,請他入座:“既然如此,請世子直言,屢次提醒,究竟為何。”

說完補一句:“放心,這裡守衛嚴密,你可以放心說。”

他站了一瞬才跪坐下來,看著她的身影,聲音驟然壓低:“我只想告訴縣主,行刺的目標並非是縣主幼子,而是另有其人,望縣主一切小心提防。”

“是麼?”棲遲心中一緊,語氣卻還是淡淡的:“目標莫非是我的侄子,光王府的世子李硯?”

崔明度臉上閃過一絲錯愕:“縣主已知道了?”

棲遲握住手心。

當晚,伏廷在她耳邊低低說的那句話便是:目標不是佔兒,是李硯。

因為李硯抱著佔兒,刺向佔兒,他必然要護,屆時殺了他,便可以造成他是為救佔兒而死的假象。

之後就算查,也只會順著往要殺佔兒的人這條線上查,而要殺李硯的是誰,就會被忽視了。

她怎樣也沒想到,崔明度一開口就說了這個。

她壓著心緒,接著問:“既然如此,世子一定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了。”

隔著紗幔,崔明度的臉似沉重許多,手端起了茶盞,卻遲遲沒送到嘴邊,沉默片刻,才道:“縣主,我今日其實不該來,也不該與你說起這些。”

這句話他說得很快很急,不似他慣常溫文爾雅的做派,聲音都緊了許多,語氣裡夾雜了諸多情緒,似有不安、懊悔,甚至還有一絲畏懼。

棲遲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即使剛才透露了那樣一個驚天的訊息給她,他也不曾像這句話這樣。

“那你又為何要說呢?”她問:“之前你便幾次三番來信知會我朝中情形,彷彿有意相助,這次也是,為何?僅僅是因為退了婚覺得愧疚?”

崔明度臉色一白,默不作聲,過片刻,卻又突兀地笑了一聲,低低地:“是,我對縣主有愧。”

“這話你早已說過。”

“是早已說過,但我有愧又何止是退婚。”

棲遲看著他:“何意?”

崔明度又顯露了方才的模樣,左右看了一眼,彷彿在看這裡夠不夠安全一般,忽然開始飲茶,兩手託著茶盞,抵在嘴邊一口一口喝乾了,才放下。

茶盞篤的一聲,落在茶座上,他也似定了心神,抬頭看過來:“也罷,縣主既然想知道,我便都說了好了。”

棲遲斂神:“既如此,幕後的究竟是誰?”

“縣主以為,一個藩王世子,何人敢輕言其生死?”

心中倏然一緊,棲遲無言。

這一句反問就像一把利刃,直接刺入了她最不敢想的那一塊,她手心握起,又鬆開,反覆幾次,伸出手去,輕輕挑開了紗幔。

像是挑開了自己早已想到,卻無法承認的事實。

崔明度一抬眼就看見她被紗幔半掩的臉,朱唇烈豔,愈襯得面龐生生的白,一雙眼定定然望來。

這一幕撲面而來,讓他忘了該說什麼,只能看著。

她說:“那位,想要阿硯的命麼?”

崔明度回了神,低聲道:“何須那位下手,只要稍稍透露些心意,多的是揣摩其心的下臣去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