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遲朝那裡看了一眼,那是一間她名下的鋪子,離得尚有幾丈遠,但這城中她的鋪子哪有她不熟悉的,那是專賣精貴物事的。
她起先還站著在看,接著才回味過來,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你是要送東西給我不成?”
伏廷嗯一聲,低頭看過來:“怎麼,不算?”
棲遲是驚訝罷了,心裡回味了一下,想著他這舉動分明與他們先前的話題風馬牛不相及,便猜他可能是早就想著的了。
“嗯,不算,”她小聲說:“還不都是我自己的東西。”
他嘴角一牽,這話也沒錯:“你要換別家也行。”
“那豈不是便宜了外人。”棲遲說到這裡,心中倒真有些輕鬆了。
這麼長一段時日都不大好過,阿硯的安危,哥哥的仇,無一不壓在心裡,現在被這岔一打,難得的都暫時放去腦後了。
伏廷看著她:“那你想要什麼?”
在她房裡看到那堆賬冊時,牽連起那個珠球,他就想著是不是該送個像樣的東西給她,現在發現竟成了件難事,以她的財力,大概也沒什麼稀奇精貴的沒見過了。
棲遲想了想,朝來路看了一眼:“還記得當初在佛寺裡,你我未曾點過的那盞佛燈麼?”
伏廷回憶了一下:“記得。”
“我想要你陪我去點上。”棲遲聲音輕的大概只有他一個人能聽見。
也不清楚怎麼就想到了,寺廟在城外,而他們已經入了城,日頭也已西斜,聽來有些任性而為。
伏廷看著她黑白分明的一雙眼,很乾脆地點了頭:“上馬。”
隊伍先行護送佔兒回去,棲遲坐上了伏廷的馬,只有他們兩人走這一趟,來去更方便。
伏廷握著韁繩,將她擁在身前出城時,眼睛又看見她脖子上掛著的那個珠球,想到她先前那句“還不都是我自己的東西”,忽而記起了當初買這東西的地方也是她的鋪子。
“這個,你當初是故意的?”
棲遲輕輕嗯一聲:“叫你發現了。”
他只覺好笑,難怪賣的那麼便宜。
……
佛寺這時候已經沒了香客,寺中正在做晚課。
他們下馬入了山門時,仍是住持親自過來作陪,引著他們去了點佛燈的地方。
佛堂裡燈火跳躍,蓮花型的佛燈簇擁在一處,一盞擠一盞,好似一片燈海。
棲遲站在那裡瞧見了當初為哥哥點的那盞佛燈,仍好好地擺在當中,轉過頭,住持已經將剛做好的燈奉了過來,請他們自便,退出了佛堂。
她端在手裡,看了眼上面貼著的字,畢竟是北地之主,他們刻意沒寫名字,只寫了彼此的姓氏,一個伏,一個李,挨在一處。
目光自那個李字上掃過,她忽的笑了一下,捧著往上放,墊著腳,想放在哥哥的那盞燈旁邊。
伏廷握住她胳膊,免得下面的燈火撩著她裙襬,手一伸,接了過去,輕而易舉地放了上去,看向她:“笑什麼?”
她說:“笑我竟然是姓李的。”
明明是宗室出身,卻早已沒有了宗室該有的尊榮,看見她哥哥的佛燈,便想起了眼下境況,如何能不可笑。
伏廷知道她在想什麼,聲音低沉沉地在她耳旁說:“你若不姓李,現在就不會與我站在這裡了。”
棲遲的眼睛從燈上轉到他臉上,對著他的視線,心裡一陣漲漲的發麻,抬手撫了一下鬢邊的髮絲,輕輕點頭:“嗯,你說得對。”
那絲剛冒出來的不甘,被他的話給撫平了。
※
從佛堂裡出去時,天就黑下了。
伏廷在山門外將她抱上馬,翻身上去:“就這樣?”
是問她還有沒有其他想法了。
棲遲說:“我忽然想起來的主意罷了,再回想一下,此時阿硯正當病著,你我竟還跑來點佛燈,竟有些傻氣了。”
“做完了才說傻氣,未免晚了。”
她笑了笑,故意這麼說的罷了。
伏廷握韁,策馬出去。
回到都護府,羅小義已辦完事情來府上覆命了。
眼見棲遲臉上帶笑地往後院去了,他在前廳外問伏廷:“三哥這是特地帶嫂嫂散心去了?”
伏廷心想也就補了一件當初沒做成的事,算什麼散心。
“後面還不知會如何,至少叫她好受些。”
自去了洛陽至今,出了這事,她都多久沒露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