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奇,但有一點,恐怕你常退之也小瞧了你的主官,”他目視遠方,停在那朵遊雲處,“你說我是大司馬手裡的一把利劍,屆時別人也都會這麼以為,你們都錯了,我石啟不是任何人的利劍,我石啟只做國朝社稷的利劍,大司馬不是懷私之人,否則,誰也別想用我石啟!”這一番措辭鏗鏘有力,雖頗有狂傲不羈處,常愈卻深知也是他的一片肺腑,一時無言以對,只得道:“且不知大人這回去第一仗,要殺了哪隻雞。”
石啟一愣,睨道:“常退之,殺什麼雞?不是我說你們這些當主薄的,說話從來雲裡霧裡,就沒有利索的時候。”
常愈苦笑道:“大司馬自然要讓大人做殺雞儆猴之事,下官說的正是這個。”
石啟明白過來,放聲大笑一陣,方道:“那又如何?看來我只好替大司馬殺好這第一隻雞了,只怕大司馬要殺猴我也是沒辦法的!”說著目中一沉,他這幾載,性子斂了許多,只在親近幕僚前不多掩飾,話雖如此說,但這幾載間,大司馬歷經動盪,尤其以鳳凰五年幷州戰事、鳳凰六年東堂之事為緊要,那人性情又是否有所改變,石啟也難能揣摩。
話既說盡,石啟便解了馬,用力拍了拍常愈肩頭:“走了!”
常愈眼眶一熱,點了兩下頭,深深作了個揖:“下官恭送大人,望大人長風破浪,得其所願!”
這邊石啟還未上馬,忽聞身後噠噠聲動,夾雜頑童歡笑,兩人皆驚奇回望:只見幾十名總角小童正騎著竹馬,朝別亭奔來,常愈同石啟四目相望,一時不解,常愈便俯身笑問為首的幾個:
“小子們為何而來?”
此間已是城郊,孩童們遠道趕來,實在讓人費解,常愈順勢朝後望去,只見幾個農人模樣的果真遠遠跟在後頭,想必當是父母一類,送孩子們出的城。
身量最高的那一個,竟認得石啟,只歪頭看著石啟道:“聽說使君要走了,我們都不捨得,所以來相送。”
石啟心頭一蕩,走來揉了揉孩童的小腦袋,常愈已在旁慨嘆道:“使君功業盡在於此,未遺恨矣!”
“使君什麼時候回來呀?”稚嫩的童聲響起,身後附和聲便起了一片,饒是石啟這樣的性子,眼角也溼潤起來,清清嗓音道:“等你們長大了,使君就回來了,跟主薄大人回去好不好?”
說著翻身上馬,朝常愈打了個眼風,又朝孩童們擺擺手,笑道:“小兒郎們,回去吧!常退之,你也保重!”
言罷一聲輕叱,一騎駿馬揚塵而去,瀟灑得緊,身後主薄常愈依然攬著眾稚童目送石啟,直到那襲身影徹底消失於天際,常愈方喃喃道:“大人也要保重……”
待石啟一路風塵僕僕至建康地界,已是四五日後的事情了。
東風爭勝,群芳菲菲,綠楊影裡,海棠亭畔,江南春意正盛。石啟行至建康地界已是四五日後的事情,水流汩汩,一曲碧波,此刻立於船頭,清風徐徐,拂得人心快慰,朝遠處眺望,已依稀可見攘攘街市,雖已是日落斜暉,等再晚些,開了夜市,那便是另一番熱鬧景象了。待船隻靠岸,真正重踏江南之地,石啟方重重籲出一口長氣,命隨行從事打聽清楚了大司馬府所在,於市面租一老者的兩頭騾子,嘚嘚穿過了長幹裡。
巷陌盡頭,正有一座朱門大院,鬧市歡聲笑語就在耳畔,那府門外幾丈遠卻立著一眾持刀侍衛,極為肅穆莊重,從事搭眼瞧著那裝飾得半新不舊的大宅,茫茫然間只見“司馬府”幾個大字赫然入目,忙高聲叫道:“大人,快看!這定是大司馬府了!”
說罷目光落在門外臺階兩旁,竟見不著瑞獸鎮宅,忍不住退後再多打量幾眼這大司馬府,搖了搖腦袋:“怎麼一點也不覺氣派,如不是站了一干人在那,真看不出此間便是大司馬府!”
石啟仰面掃了一圈,一輪夕陽正抵在脊簷處,半邊蒼空火燒雲,映得人鬚髮皆紅,那從事思忖道:“大人,這會恐怕也該到了散班時刻。”石啟一笑,知道他話中意思,撩袍往前一面走一面道:
“你未來過京畿,也未知大司馬其人,以後自會明白,大司馬絕非你所見識過的尋常貴胄子弟。”
一語剛落,已被侍衛攔下問話,石啟便命從事掏出牒文,自己親自遞了上去:“煩請通稟。”侍衛看兩眼,道:“請在此等候罷。”
不多時,裡頭人出來帶路:“請吧,大人。”
入了司馬府,因天色黯淡,看不太清內里布置,石啟四顧看了幾眼,倒也未見有多少佈置,身後的從事跟著,此刻更是暗自感嘆到了這裡面,且還不如外面看著像樣,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