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
半晌不聞琬寧動靜,成去非扭頭看了看她,卻見她低頭不知在思想些什麼,放下大字問道:“怎麼了?”
琬寧迴避著他的目光,只管拎著那銅勺翻動銀骨炭,一室的松香慢慢泛出來,她輕聲道:“待過了這一陣,”她刻意說的含混,唯恐引他不痛快,“大公子再,再置侍妾罷。”
靜默有時,琬寧不敢去看他神色,心底慌得發燙,燙得她心尖都跟著疼起來。成去非面上漠漠,毫無知覺的模樣,嘴角浮了層揶揄,不知是對她,還是對自己,又很快化去了,一雙黑沉沉的眼睛裡似是什麼都投得進去,又什麼都不見半點漣漪。
“這些事不是你該管的,該做什麼我心裡清楚,”他終草草回了兩句,覺得口氣有些生硬了,緩了緩方繼續,“琬寧,我說過,你我來日方長,會有孩子的,你整日不要胡思亂想,好好調養身子才是正道,”他踱步近身,將她攬在腰前,撫著那頭頂青絲,冷漠而平靜道:
“倘我真是命中無子嗣,我也認,天地本就殘缺不全,人又如何能完滿?我並沒有這樣的執念。”說罷緩緩鬆開懷中人,抬起她下顎,微微一笑道:“我累了,侍候我安置罷。”
琬寧睜著盈盈淚眼仰面望了望他,復又環住他腰身,兩人靜靜相擁,她不知該如何搜刮全身柔情,此生柔情,統統盡付眼前人,也是心底人。他許本就一直知曉的,他一定是知曉的,才會這樣擁著她,不肯打破此刻寧靜。
外頭天地也如此寧靜,雪飛雲起,浮玉碎瓊,已向天地添無端清絕。
春已可待。
第258章
鳳凰七年年節轉睫而過; 元會如常,各州郡上計薄及長官所遣使者在京逗留幾日後,並未如之前所想那般複雜,中樞態度與往常無異; 流程亦未見與往常不同處; 鳳凰六年既以烏衣巷大公子權勢登頂而煞尾,那麼鳳凰七年國朝各項事務走向如何,時人不能不關懷,是以元會結束,眾人不見大司馬任何動作,反倒頗覺怪異。
直到一旨詔令入蜀,已是遍地青草萌發時節。
十里長亭,五里短亭; 一川秀色; 太守石啟行將上路,鳳凰六年仲冬,他已接到大司馬私人書函; 心中早有準備; 是以蜀地家家戶戶方掛起春幡之際,中樞的調令便如期而至; 即便如此,在得知自己將遷任丹陽尹時; 向來行事剛猛無所顧忌的石啟; 亦覺大出所料。
丹陽尹一職之前由尚書僕射顧曙兼領; 如今中樞人事好一番動盪,大司馬這個時候以考課政績之故調走自己,且一出手便是扔到如此要害之地,石啟接到調令時,愣怔好半日,以致於此刻金谷送客,這幾載一直隨他東飄西蕩的主薄常愈端的是滿腹心思。
前來送別的故吏被石啟三言兩語趕了回去,石啟向來不受用這一套,將該移交之事理清,便驅馬上道,眼見離了這處別亭便要出蜀,這才生出些不捨,取過水壺猛地往口中灌了一氣,目之所及,芳草連天,寂靜無聲,只有長風柔和地輕嘯著繞樑而去,常愈忽嘆道:
“大司馬這是要再用大人這把利劍了。”
石啟拍拍衣袍:“大司馬既要用我,他指哪兒,我就得去哪兒,這一回石某是高升了!痛快!”他哼哼一笑,須上水漬也跟著抖了起來。常愈卻道:“大人真覺得快活?向來京尹實難授受,大人上頭就是揚州牧,下頭則有建康令,一座建康城,遍地世家子,遇有罪過,人莫能問,這個位置跟御史中丞一樣向來不易持久,大人可要留心了。”
石啟嗤地笑了:“我看中丞大人坐地紮實著呢,如今局勢,中丞就是老死任上也未可知,你說丹陽這個地方,人莫能問,我只問你,大司馬問得不問得?”
丹陽什麼地方,石啟心中自是清楚,此刻反詰得氣壯,常愈也反問道:“丹陽尹這個位子上,前大將軍加侍中後兼領過,我朝也有宰輔一類人物兼此職的先例,大司馬為何不照故事兼領了?大人覺得是何緣故,”他嘆息不止,“大人又可知大司馬調你去丹陽,你做的好與不好,怕是到最後都難落好。”
石啟呵呵一笑:“常退之你倒是說說什麼叫好,什麼叫不好?”常愈正色解釋道:“大司馬瞧大人的好,就是他人的不好,反之亦然,下官這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大司馬覺得好了,那是大人的分內事,倘弄得不好了,大司馬揮淚斬馬謖也做的出,大人信不信?”
恩威並施,正是大司馬用人之道,石啟焉能不信,卻還是一臉無懼無畏之態:“退之,你想說什麼我清楚,就是有一日,得罪的人太多了,大司馬要拿我當替罪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