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人一樣,真的不深究?”這確是而無法想明白的,亦是常人無從可解處,顧曙哼笑:“這個案子,確是無法讓人信服,處置了幾個草芥人物,不過面子上糊弄一下而已,你這一問,也算問到了關節處,”他抖抖袍子,撫了撫邊角,“大公子這個人,最可怕的時候便是此時了,他越是如死水般不動,才越教人害怕,你忘了鐘山一事前夕,他可謂冬眠的蟒蛇一般蜷縮在府裡,動也不動的,任由大將軍興風作浪,如今也是一樣,想要贏大公子這種人,你只能事事做到他前頭來,他能養死士,難道別人就養不得?他能搞政=變,難道別人就發動不得?這些事情,正是他給天下做的好榜樣。”
而聽得脊背發涼,看著顧曙眼中跳躍著的絲縷笑意,忽覺得似曾相識,再仔細想一想,方恍然大悟,是了,這雙眼睛裡的意味,竟同死去的六公子神似,而呆了半晌,才放膽問:“公子,那大司徒……”顧曙付之無謂一笑:“他是水鏡案子的主審者,水鏡這條命成伯淵還能算到誰頭上?我也疑惑大司徒怎會在複審前就這般糊塗行事,如今換一種想法,倒也不難明白,人這一輩子,誰沒有糊塗的時候呢?這一回,大司徒定要自己親自應敵了,他怎會不瞭解成伯淵?殺師之仇,成伯淵非報不可,不過這一回,到底比的是看誰沉得住氣,還是比誰先下手為強,便只有天知道了。”
“公子,那這下一步,您看?”而請示道,顧曙朗聲一笑:“別急,容我先去到虞世伯那裡當一回說客,江左的雨未停,荊州的那把火也未點著,咱們的大公子你當真是鐵打的?水鏡的死,對他打擊頗重,他只是不露山水罷了,當下洪災的事情,他少不得勞心勞力,他便是一匹狼,也總有最虛弱的那一刻。”
蔣北溟之死,水鏡之死,以及似可預見的餓殍滿地,哀鴻遍野,無一不是烏衣巷成大公子的引頸受戮,那些近在肘腋之人的死亡毀滅,顧曙不信他不會跟著疼痛,那麼既如此,瞧這暴雨如注,那人是要義無反顧往這雨裡走的,顧曙隨意丟開布巾,舒了口氣,唇邊慢慢浮上了一抹冷笑。
第235章
淮河四下氾濫; 疫情卻已自姑蘇起,人畜皆不能免。積水深深,漂浮著各類牲畜屍體,連著溼熱; 臭味瀰漫; 各州郡不斷往中樞投來奏呈,某些村莊甚至死絕,疫情傳播之迅猛,百姓發病之急驟,一切皆控無可控,於絕望中等死,實乃唯一選擇,更為可怖者; 卻是百姓為活命四處逃竄; 往會稽、建康兩個方向投奔者為多數。
而石頭城四圍城門緊閉,城內是京畿待救百姓,城外是瘦骨支離流民; 一眾人隨成去非登上北城牆; 侍立於高處往下俯瞰,滿面麻木迷茫的黔黎; 半張著嘴,坐在黃泥水中木訥地不知將目光投放在何處; 偶爾傳出幾聲稚子的哭聲; 卻又很快消失。不遠處; 是已死之人的屍首堆疊,橫躺一地,只同生者一線之隔,卻為生者漠視,蓋因死人尋常至極,這樣的尋常,於史冊更是尋常,不過串串數字而已。這樣的尋常,也不單單國朝所有,歷朝歷代,乾旱、洪澇、饑荒、瘟疫皆要死人,死人當真是這世間,最合理最無須詫異之事。
然而眼前是國朝的子民,供養肉食者的子民,他們的聖天子在太極殿的一隅陰影角落間,正在算計著東堂之上最有權勢者要如何廝殺,他們的戰場從來皆無形而嗜血,而東堂之上,廝殺者們要算計何時露出獠牙,於談笑間咬定對方命門,如是而已,至於這城牆內外無數生靈要如何灰飛煙滅,實在佔據不了眾人心扉。
無人能獨善其身,亦無人肯兼濟天下,這便是國朝明堂之上一張張矜貴面孔,成去非於失神中醒悟,察覺到事情的怪異處,轉過頭來問李濤:“三吳向來富庶,當地衙門不開倉賑濟的麼?怎麼會如此多的流民?”李濤尷尬地瞧了瞧底下百姓,拭了拭額間已密佈一層的汗水:“錄公可還記得之前賦稅已徵收到了鳳凰九年?三吳是富庶之地,亦是賦稅最重之地,有一事,下官也是突然間想起,”他有意近了兩步,低聲道,“下官有一次無意見到僕射歸檔的計薄,上頭所載數目,當與實際徵收有出入,因下官還有些老家人在姑蘇,清明前上墳時下官偶然問起過這些事,倘按老家人說法,三吳徵收上來的各項苛捐雜稅,當不止是歸檔那些數字,只是下官不知,這其間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成去非側眸看了他一眼:“你懷疑姑蘇那邊放不出糧?都交了中樞,有人貪墨?”李濤一驚,不料他挑得如此直白,忙搖頭否認:“下官不敢妄自揣測。”成去非道:“為何不早將此事稟來?”李濤欲要解釋實在乃是因鳳凰六年自開春來,中樞便不太平,成去非本人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