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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部分

食盂蘭,一杯清酒,一盞長燈,汝等前來相告平安,則吾願足矣……”

他忽然抬眸望著吳冷西,慈祥笑道:“子熾,複審前便只有這一次機會,聽我的話,老師等著你。”

吳冷西的一顆心登時便被抽空,在恩師用一種平淡溫柔的語調要他親自為其送上路,猶如當初在會稽深山的每一次諄諄教誨般,他的老師才是真正的春風風人,夏雨雨人,而他此刻只好似驚雁往後縮去,一雙眼睛紅透,幾乎要泣出血來:“不,不,學生不能……”水鏡拼勁殘力按穩他雙肩,靜靜道:“我事畢矣,你師哥的生機,才是生機,伯淵宏圖未展,他的道已何其孤單,更不當困於此,這是老師能為他所做最後一事,我無國無家,了無牽掛,你倘不肯,我斷不認你,子熾,去吧!”

他手底一鬆,扭過頭去,不再相看,徒留佝僂蒼老背影半隱於牢獄慼慼的晦暗光線中,宛如一盞漸漸落盡菸灰的燈燭。吳冷西凝視那背影許久,他很想再去輕撫老師鬢上覆滿的厚厚霜雪,彷彿隨手一拂,年華倒流,他的老師便又是年輕模樣,儘管他從未見過老師年輕的面龐。吳冷西終椅起身,不知是夢是真,眼前時而灰藍,時而粉金,視線模糊得厲害,趔趔趄趄踏出了建康獄門,只在先前跌坐的地面上留下一抹割唇烹血的顏色。

而幾日後的一刻,建康獄中的嫌犯水鏡在小吏再來收拾飯菜之際發覺老先生只閉目端坐於獄內,姿態平和安詳,唯嘴角那一線漆黑碧血已然變色,小吏惶恐至極,一路跌撞發足奔了出來,叫聲綿延了一路:

“犯人死了!犯人死了!”

司隸校尉朱治得到訊息時,駭然大驚,心底直道壞事,水鏡始終未曾認罪畫押,複審亦還未展開,密不透風的牢獄內,罪囚緣何暴斃,有司查出內情並不困難:所送飯食中下有巨毒。

結論一出,便是連大司徒虞仲素心中也是一沉,卻仍鎮定上書奏清事實。一時間,烏衣巷大公子的老師水鏡先生在案件懸而未定之際,於獄中為人所害的訊息傳遍江左上下,矛頭驟然間指向本案聯合會審的雙方:大司徒同司隸校尉兩人難逃時人猜疑,亦難逃背後指摘。

與此同時,建康的澇災一如所料漸露端倪,成去非在窗前指點桃符課業時,抬首望了望依舊盤旋於蒼穹的墨色浮雲,一顆心亦覺得溼黏,桃符在一旁偷偷打量他有時,上前將大字拿給他看:

橫亙在潔白宣紙上的字跡,此刻看起來,也不過宛若焦枯的笑痕,成去非有一瞬的心悸,似少跳了兩下,緩了片刻,方對著桃符清澈認真的眼眸道:“你進步了桃符,來,告訴伯父,近日都讀了哪些書?”

“伯父喜歡老莊嗎?”桃符仔細想了想,“我很仰慕莊周。”

當眼前垂髫幼童道出如此一句,成去非顯然一怔,指尖輕撫著桃符的發頂,溫和反問道:“你喜讀老莊?”桃符鄭重點了點頭:“我願如大鵬翱翔九天,可得自由。”

成去非不覺失笑了,正欲再開口,桃符忽指著窗外身影道:“伯父,那人站很久了,真奇怪,他未撐傘,是您的客人嗎?”成去非順著孩子的指向,抬眼便看到了一身淋得溼透,於茫茫雨霧中也看不清神態的吳冷西。

他本就清淡的笑容在一剎的思考過後,終凝結在嘴角。

待婢子將桃符帶走,吳冷西方進得門來,不及見禮,便重重跪倒在地,久久匍匐於成去非眼前,身子只是直顫,不著一言。

成去非坐於案前,手中尚執一筆,微微皺眉道:“怎麼,惹禍了?”說罷在桃符留下的紙上圈點他筆力未到處,“說罷,出了什麼事要如此作態?”

吳冷西不敢抬目看他,一顆心絞作一團,良久良久方咬碎了牙關,一字一泣道:“師哥,老師他,”吳冷西終還是緩緩抬起一張失魂面孔,已把唇咬破,“老師去了……”

成去非手中筆尖抖了一下,落下猶如血淚的一滴,摔碎在幼童尚稚嫩的字跡上,瞬間化開,又好似婆娑花樹的紅豔蜃影,外面狂雨凌亂,成去非聽見自己平靜問道:

“你再說一遍?”

吳冷西垂下頭顱,任由熱淚肆意流下,無措至極:“老師去了,我是說,老師不在了師哥……”

雷電下的枝幹似要裂開,這一瞬,成去非抬起眼睛,眼前世界是黑的,手中的筆早折作兩段,他渾然不覺,復又低下頭來,眼底仍是漆黑一片,是的,他驟然失明,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一切才漸漸重入視線,他木木看向眼前人,問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

吳冷西強忍悲慟,流淚答道:“只因是我親手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