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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部分

舉得再高些,噠噠的馬蹄聲越發近了,兩人不由相視一笑,喜不自勝,待成去非身影漸漸清楚了,福伯早攜小廝去迎接,杳娘則扭身朝橘園奔了去。

琬寧一直守在橘園,並未離開,具體是什麼時辰了她並不清楚,只一雙眼睛因焦慮顯得格外熾烈,彷彿那裡頭燃著一簇不肯熄的火。

外頭響起杳娘吩咐婢子的聲音時,她幾乎要跳起來,忙出來相看,銅盆裡已注滿熱水,裡頭泡著薑片、澤蘭、桑枝等物,琬寧見狀,鼻頭沒由來一酸,知道他終於回來了,正想著,腳步聲已傳來,並不似往日那般輕快,悶悶叩在青石板上,聽得人心發沉。

成去非經這一夜早是疲憊不堪,目已不清,耳亦不明,腦中混沌成一團,身子亦早已從內到外涼透。

眾人悄然無聲而退,室內只剩琬寧一人,而他仍勉力支撐著身子坐在榻邊,那一身泥濘骯髒射得琬寧雙目隱隱發酸,她忍了忍,上前先替他把那溼透的衣裳一件件褪下來,再拿棉巾細細替他擦拭乾淨,忽想起他這書房還沒圍出暖閣,便扯過一床被子把他攏了攏,這才蹲下來去脫那靴子,因在水中浸泡太久的緣故,一時半會難能卸下來,琬寧又怕弄疼了他,不覺急出一頭汗,忽聽他懶懶道:

“不礙事,你用力。”

琬寧咬牙狠心一拽,果真給拽了下來,裡頭早灌滿了雜草淤泥等物,等那雙腳露出來時,早給泡得發白變形,她探手試了試水溫,小心翼翼把那雙腳續進水裡,只見他腳底兀得一動,不禁抬首看他,他神情無恙,只是闔了雙目。

琬寧再低頭時,卻見盆內有絲縷紅線,仔細一看,原是他腳上不知何時劃破了道傷口,許是砂礫硌的,許是踩到什麼,一切不得而知。

她洗的極為用心,柔軟的雙手同他瘦長的腳□□纏在一起,反反覆覆揉著,竟讓成去非微微有些吃痛,忍不住說她:“你輕點。”

可突然覺得一涼,有滴水珠落在他翹出水面的指頭上。他抬眼望去,又是一滴,眼淚從琬寧的睫上濺落,晶瑩透亮,再墜入了盆中,整盆水頓時冷得如同初融的冰雪。

成去非嘆氣:“你哭什麼,罷了,我要去歇息。”

說著示意她擦拭,琬寧抹了抹淚,扶他起身,亦被他擋了:“我自己還走得動。”

“您身子涼,不沐浴再睡麼?”琬寧擔心他受了這大半夜的凍,又是風又是雨的,冷身子進那冰冷的被衾,該如何受。

成去非沒有應話,已懶得開口,徑直走向內室,脫了鞋子,掀開被角,仰面躺了下去,身子觸到床的剎那,只覺身子立刻有了著落,舒適得很。

倒是這床榻,真的冷。

琬寧無聲來到他跟前,立了半晌,唇都要咬破了,臉也燒了起來,待攢足了勇氣,上前把那盞燭火吹滅,摸索著先在床邊坐了,手底抖得厲害,卻極力忍著,幾下把自己脫得只剩一件貼身小衣,怯怯側眸朝床上人看了一眼,臉上越發火燙,心一橫,緊閉了眼,掀開那被子,緊緊擁住了成去非。

成去非本已昏然睡去,忽覺一具熱身子貼上來,心底一驚,很快知道是她,警覺道:“你這是幹什麼?”

他實在是被風雨侵蝕太久,琬寧亦被他冰冷的身子一激,止不住地戰慄,卻不肯鬆手,只喃喃道:“我給您捂捂就不冷了……”

“你,”成去非無奈,“你這豈不是如荀粲惑溺?”

琬寧卻只聽得他一顆心怦然直跳,不免失神:“大公子,您的心在跳。”她竟存了那麼一點綺思,他也是能為他人心跳的人麼?

“我又不是死人,它自然是跳的。”成去非聲音漸弱,無力同她周旋,一個翻身過來,把她往懷中箍緊了,再也不肯多說一字,只懷抱這團溫暖沉沉睡去。

第134章

鳳凰四年秋,濤水入石頭; 漂殺人戶。商旅方舟萬計; 漂敗流斷; 骸胔相望,江左雖頻有濤變,然未有若斯之甚。

石頭城遭此類劫難,亦非首次,朝堂之上並無多少驚詫之意; 只談論起當晚巨風; 眾人方心有餘悸,感慨良久。既司空見慣; 朝廷依照以往賑災之法; 先遣使檢行賑贍,發放救濟物資,至於百姓浮屍過甚,高陵附近兩千餘株大樹毀壞殆盡,一時難能詔賜死者材器,又恐引起後續瘟疫等亂事; 遂下詔統一就地掩埋。

待有人提及開倉賑濟百姓之時; 眾臣之間忽發出一陣微微的騷動; 這其中,自有一半人不知內情,只跟附和此舉勢在必行,然另有一半默不作聲; 並無表態之意。英奴發覺氣氛中不妙的端倪,卻只把目光在成去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