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去非面上一熱,不想杳娘竟是來說這個,頗為尷尬,似想辯解兩句,轉念作罷,含糊應了。杳娘卻是第一回見他臉紅模樣,安慰道:“我自知您不是這種性子,不是昨日才回來的麼?”話雖如此,心底卻憂心忡忡:
那姑娘身子如何能懷得上子嗣呢?
第189章
因琬寧病著的緣故,成去非只得把去會稽的行程推遲一兩日; 先行去了封書函問候。
一連兩夜; 他皆宿在木葉閣; 此事同他息息相關,他無法不關心,無法置身事外,算來他從不曾遇過此種難堪事,床笫之私; 本不該為外人所道; 雖是為素來當半個母親一樣的杳娘所點破,偶爾思想; 仍覺不自在; 他原不知女子竟可嬌弱到如此地步,實在是咄咄怪事。
許是有他作伴,琬寧此次好的也快,她自己卻是不知緣何病下的,只當自己又是哪裡未曾留意,閃了汗招了風。不過佔他時間; 琬寧過意不去; 待腦目清楚了; 便撐身而起勸道:
“大公子,您去做您的事,我這裡並不要緊。”
成去非見她病容尚在,所言卻已皆是在替自己考量; 遂摸著她的手腕低聲道:“我這幾日也並無要緊的事,你多吃些東西,瘦得要脫相了。”琬寧聽他言辭竟有貼心的意思,淺淺笑了,正欲應下來,腦中無端想起一些舊事來,她那時年紀小,不過是家中老婢同他人閒話時無意落了她的耳,當時已出閣的一個姐姐,幾年不見懷娠,便有上些歲數的下人猜測是姐姐太過清瘦之故。此刻念及,再聯想之前一回杳孃的教導,琬寧不覺既羞且憂,半日裡都不言語,成去非笑道:“是困了麼?困了就躺下。”
她不覺輕輕抽回了手,勉為一笑:“我是困了。”說罷背過身去,一行熱淚已簌簌而落。成去非默了片刻,從她背後躬身攬住了這具柔軟溫暖的身子,“跟我說說,你這是怎麼了?”
琬寧不語,一任眼淚亂淌,成去非伏上她頸窩處,“你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一手把她扳過來,雙眉不展,果真是又哭了,成去非莫名覺得一煩,他已待她如此,努力償還,而人心無盡,她到底還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呢?
成去非哄人開懷的話無幾,耗了一會兒,等不來她音信,便給她掖好被角,自己離了床榻,拍了拍她肩頭:“歇著吧。”
她的手順勢牽住了他一片衣角,意在挽留,已是低喁啜泣道:“大公子同我交好,是為了子嗣麼?還只是為了快活?”她抽噎間猝然問出了令她一直轉側不安的心事,毫無先兆的。
末了這一句則令成去非忍不住作色,念她在病中,腦子裡又不知在何處遊思妄想,遂只道:“你倘是還有一絲知覺,就該知道我是為了什麼。”
琬寧面色不由轉白,思想起他每每行事間的失態與放縱,胸口律動不止,第一次聯想起些人來,是她以往從未想過的:他的髮妻,他的殿下,抑或者他還有其他侍妾,只是她並不知道罷了……如此一想,更覺心酸可怖,無措至極,手底一鬆,那衣裳便垂落了下去。
到底還需縱著她,成去非忽就笑了,伸出溫軟的手掌,扶住她雙肩,慢慢把她臥下:“你這便是萬斛閒愁,無端無緒的,討人嫌。”說著把帕子丟給她,“本來就生的不美,再一哭,醜得還能看麼?美人哭起來才是梨花帶露,你這是……”話還未說完,就見琬寧漲紅了臉,一副死命忍著的模樣,方知自己好不易得來的玩笑話又重了,只好親自給她擦抹,“都忘了你臉皮薄,你的病就在於總是想的多,所以才總是七病八災的,我那點俸祿,你也體諒下不好麼?”說罷摸了摸她耳後青絲,“別再折騰自己了,睡吧。”
靜默有時,成去非在離開前方道:“我有事要去會稽一趟,你在家好好養病。”她肩頭微微一顫,手底的帕子攥得鐵緊,成去非立在床前,淡補了句,“用不著傷懷,我人是你的,無論去何處,也是要回來的。”
說完折身出來時,自己都覺酸倒,大約這樣方能穩住了那顆心?她跟韋蘭叢的確不同,成去非無意拿兩人相比,也斷不會因故人迫新人,卻終歸是有些芥蒂的,她不是一直盼著自己回來麼?卻又是這副情狀。他便再也分不清自己對她是憐憫多些,還是喜愛多些,所幸的是靜齋來之前的那句話,他並未出口。
天早已放晴了。
成去非此次去會稽,只帶了趙器同兩個小僮,一路輕車簡行,便於察訪民情。農曆已出七月,早稷收割,一派豐收景象,使得成去非眼目愉悅,心情頗佳。
就在尚書令衣不重彩,食不累味,踏入會稽的山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