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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部分

州百姓乃天子之民,絕不敢輕動干戈,還望大將軍明鑑。”

那少年人隨之跟著跪了下去,其餘人等也紛紛跪倒,成去非再度走向那被封口的裨將,冷冷道:“汝今日可識得兵不血刃?”

隨即向左右下令道:“將罪臣押解入京!”說罷看了看蔡元同長史,“我回京後自當向天子稟明實情,還望諸位仍各自努力,經營好徐州,將蔡大人餘澤惠及百代。”

兩日後,徵北大將軍不費一兵一卒平徐州將起未起一場風暴的訊息已達建康,而也正是這兩日間,幷州亦傳來振奮人心的捷報,劉野彘的書函遞到成去非手上時,他正欲啟程離開北徐州。

藉著如豆燈火,成去非在思量好措辭之後,很快回好書信,命人仍送回幷州去。眾將士在得知他們無需重返幷州,心底既快慰又失落,快慰者終當榮歸故里,失落者不能與同袍再灑熱血。

敕使於初五抵赴徐州,其時成去非一行人已被蔡元等文武官員送出外城,天子的敕令中並未催其趕路,只道徵北大將軍帶大軍開拔不必急於一時,既已得勝績,不忍大將軍及眾將士再日夜兼程疲於趕路,路上可適當於驛站休息補給。眾人雖接了敕令謝恩,卻也沒有就此放緩了腳步,依舊人不落鐙,馬不下鞍,直到進入揚州境內,成去非才決定略作停歇,順便等一等司其先行帶回的一部。而成去非在行路其間已給天子上表奏清事實:平徐州之際,大軍尚未全到,既解了徐州之危,那後續的部眾便留在幷州繼續殺敵。而即便全勝之後,天子仍需下敕書命一部留守駐紮,新的幷州刺史人選也當及時走馬上任,主持恢復生產,安撫百姓之事。如此林林總總,事無鉅細,皆考慮周全,而大將軍的如此權變,則同樣不能讓人挑出毛病。

一水迢迢,別來無恙。

秀麗的揚州,熟悉的故土,翹首的父母妻兒,在將士們踏上這片土地時,心境到底絕非前日可比,中元節已過,河燈上的心願,有人成真,有人落空,即便王師凱旋,而總有江左兒郎永遠長眠於邊塞那片陌生的土地之上,再也不得見老父慈母,再也不得見嬌妻稚子,眾人於唏噓中慶幸,於感慨中悲嘆。

眼前,菱藕初肥,水邊人家,皆撐小舟,入湖取之,待到夕陽西下,無不鮮物滿載,間雜魚蝦,成去非則仍立於馬上,立於岸邊,默然想道,大約他的理想,也就是此間情狀了,腦中想象著這些小民晚歸茅舍,煮酒燈前,而頭頂則是殘月如鉤,銀河倒洩,歡笑聲自人間而出,國朝子民,當如此生活,當如此愜意。至於荒草連天,秋原馬肥,蒼涼落照中的幷州大地,百姓當如何盼得下一年春始,稼穡如常,歡笑如常,則任重而道遠,成去非極目遠眺時,眉頭不覺又蹙到了一處。

蒼茫四顧,誰是解人?

在離建康所剩不足百里時,路上遇大雨,前後皆無驛站,遂只能就近往這片最出名的東林寺借住,成去非命敕使先行入京稟奏天子,部下則同寺院主持商議妥當,人馬皆於此處歇腳。

成去非本擔憂寺院是否能承受供養他這五百多人飲食,卻見來往僧尼不斷,多為年輕力壯男子,等到用飯之時,寺院早將一切就緒,為首的僧人過來招呼眾人,眾人訝異寺院行事之快,紛紛稱讚起來,因是在佛法重地,人似也更得幾分莊重。成去非草草用畢,外頭雨勢已小了許多,他是第一回來這聞名遐邇的東林寺,先要了把油紙傘,天色雖昏黃黯淡,卻大致還能看的清寺院規格佈置,遂獨自一人徘徊起來。

東林寺乃皇族捐建,亦不乏世家支援,成去非這才想起,這其間,亦是有殿下之功的,不由一哂。正巧路過一小沙彌,十六七歲模樣,頗為清秀文靜,成去非喊住了他:

“勞煩為我解說解說這東林寺浮圖。”

七級浮屠,立於中央,高有三百餘尺,確實壯觀,小沙彌知他是今日貴客,遂帶笑上前,先施禮,方道:

“我寺浮圖有七級,建康城裡最高的是永寧寺,有九極,不過我東林寺在江左也算數一數二了。施主您看,這角角皆懸金鐸,合上下有一百二十餘鐸;浮圖有四面,面有三戶六窗,戶皆朱漆,扉上有五行金釘,合有五千四百枚。倘是有風,寶鐸和鳴,就是這數十里人家皆可聽聞,”說著把成去非往佛殿方向引去,“這殿中則有金像,繡珠像,織成像,還請施主參拜。”

成去非仰面瞧上幾眼,寶相莊嚴,金光閃閃,他只略一駐足,便繼續問:“我看東林寺規模不小,僧房樓觀大致有多少間?”

小沙彌面上露出一抹自得之色,指著四下道:“大約七百餘間,僅次於永寧寺的一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