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認過錯,痛痛快快領軍棍去了,剩下的自然更不敢言語,許侃掃了眾人幾眼,這才幽幽嘆氣:
“今日荊州,來之不易,還望諸位各自努力。”
說罷仍負著手舉步去了。
日子雖入了夏,勸課農桑之事卻全然不能放鬆,許侃信步就要往田裡去親自考察,這邊剛換了常服,就聽天際悶雷滾動,緊接著長風驟起,定睛往西邊瞧了瞧,只見墨雲洶湧而來,到底是入了夏,天說變就變,無端念及建康那邊大將軍加九錫之事,兀自嘆了一句:
“世道無常呀!”
這一語剛了,豆大的雨點斜箭一般射了下來,眼下是沒法出去了,他起身正要去關窗,卻見長史周密匆匆往這邊來,大約是急了些,不意腳底一個趔趄,人便猝不及防趴地上去了,雨具也跟著被風颳翻,幾下竟吹跑了!
周密一壁忙著追傘,一壁拍打身上泥濘,見兩者皆無功,索性隨它去了,折身朝自己這邊跑來。許侃不禁苦笑,見他一身狼狽跳進屋來,遞了手巾給他:
“令伯,何事這麼急?”
周密接了手巾抹了把臉,接著撩起衣襟立在門口擰水,三兩下的事,也顧不上衣裳皺成一條繩,從懷中掏了一個油紙袋子出來,窸窸窣窣一陣,又抽出幾封書函來。
“都是建康來的。”說著遞了上去,“這信和東西一塊到的,東西我讓先放後院了。”
再過三日便是老母壽辰,前幾日天子親自下表賀壽,天恩既降,許侃遂連夜上了摺子叩謝,哪年都沒今年熱鬧,他生性節儉,乃是多年受母聆訓所養成,往年生日,不過備些老母愛吃甜點小菜便過去,從未大肆張揚過,就連家母生辰,也無多少人知道的,眼下,怕是全天下都知道他許侃的老孃要過大壽了。
手底這幾封,有烏衣巷的,有大將軍的,有張家的,倒也不出意料,千里迢遠的,連帶著禮物一點沒耽擱都逆流而上送荊州來了,許侃咂摸一陣,把信剛放好,就聽外頭一個霹雷震天的響,室內煙乎乎一片,便先點了燈。
“大人信看完了嗎?”周密問,許侃正在遐思,心不在焉“哦”了一句。
“卑職還有一事相稟。”周密一雙眼睛一直在他身上,許侃這才回神,嘆口氣:
“令伯你倒是說啊!”
這周密就是這麼個性子,一板一眼,非得一件事了才能往下續上第二件。
“江州那邊出事了。”周密說這話的語氣,和方才的語氣沒什麼不同,公事公稟,讓人絲毫感覺不到出事的氛圍。
許侃並無多大反應,只順手抄起燭臺,往牆上那幅詳盡無比的輿圖上瞧:“難不成劉倉舒死了?”
“真被大人說中了,劉衝被下屬殺了。”周密無奈道。
許侃滯了片刻,半仰著面,嘴巴微張,沉默一會,才扭頭問周密:“誰殺的?”
“一個不起眼的部將,據說劉倉舒有個癖好,喜睡人妻女,平日底下敢怒不敢言,這次興許是氣不過。”周密說時也頗覺難堪,一方大吏,非喜歡幹這事,遲早要亂的。
這個事,許侃多有耳聞,這劉衝什麼都好,就是在這上頭戒不了,如今出了這等事,也不是不可能,許侃心底嗟嘆一番,才又問:
“可知如今情形怎樣了?”
“劉衝一死,本來局勢要亂的,可聽說他手下一個名喚杜讓的副將平日裡很得人心,穩住了局面,眼下只等著朝廷發話。”
外頭忽照進一道閃電,一剎間,映得屋子雪亮,許侃登時心頭一緊,喃喃道:“要變天,要變天啊!”
周密不覺也上前湊了湊:“大人,新的江州刺史,得由朝廷來任命,眼下朝廷是大將軍說了算,大人要多加防備才是。”
加九錫,幼子封侯,烏衣巷成若敖不知是什麼光景,眼下又恰逢江州生變,許侃腦中把諸事一一過了一遍,很清楚江州的優勢已失,劉衝貴在中立,奉天子之命行事,不偏向任何一方,眼下,這天平要歪,大將軍這是要逼他荊州清君側嗎?
“烏衣巷成家父子皆避而不出,必有圖謀,你我稍安勿躁,再等等看。”許侃捋了捋鬍子,心下拿定主意,他得給烏衣巷成家去一封書函。
“卑職聽聞,太傅的病的確很重,不是有意避而不出,而是無奈為之。”周密面有憂色,許侃哼笑一聲,已經開始挽袖磨硯:
“縱然太傅抱恙是真,成去非又沒病沒殃,江左一眾世家都病了?他們沉得住氣,荊州自然也沉得住。”
“可以大將軍性情,一旦……必不容我荊州……”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