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石子般雨點將炎熱沙灘打得坑坑窪窪。轉眼工夫,傾盆大雨將我避雨的葦棚的屋頂擊打得砰砰作響.眼前霧氣濛濛,外界的一切都從視野中消失,只有四五隻系在海岸的小船象失去了主人般地任雨水淋打。
暴雨下丁大約一個小時,又呈現出萬里晴空,完全不象是下過雨的樣子。我站起身來走出茅棚,看到遠方天空懸掛著雙重彩虹。
這樣完整的雙重彩虹,一個人在一生中也看不到多少次。但是,三十年前我和我初戀的情侶挽臂散步在這處海岸的時候就曾見到過這樣的雙重彩虹。天空出現這種少見的景象,好象是上天在祝福我們的愛情和預示著我們將來的幸福,我們眼裡飽含著幸福的淚水一言不發默默地仰望著天空。
我不知不覺地追蹤著彩虹、順著雨另後的海岸向前走去,穿過沙灘和松標來到海岸酌絕壁上邊,站在那裡眺望著美麗的彩虹。這時,回首過去的三十年,一股無法控制的溫情象潮水一般捅上我的心頭,一行熱淚不由地順著我的面頰流了下來。
虹的生命是短暫的。兩條七色的彩虹,在不知不覺之間顏色逐漸變淡,最後溶化在灰色的天空之中。這時,我如夢初醒,惘悵地嘆息著環視四周。
三十年以前,這裡也是一片松林。不知在什麼時候,在松林的一角建起了一棟壯觀的洋房。但它那灰色的牆壁,被長年的海風吹得很舊,窗戶用鐵製的生了鏽的百葉窗封閉著。這所房子裡邊好象隱藏著充滿憂傷的秘密。建築物和人一樣,也具有一種性格。至少建築物和住在裡邊的人之間,多年來彼此都給對方以巨大影響。那麼,是誰住在這所房子裡呢?
第2章 石狩弘之檢察官的信(2)
我走近這所房子,看見快要倒塌的紅磚門柱上的名牌是:
“千鶴井泰次郎”
千鶴井這個姓是一個很少見的姓。
這時,我聽到我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是一個三十一二歲的青年,他的兩隻黑眼睛正在以銳利的目光盯視著我。他有著顯示豐富教養的寬寬的前額和顯得充滿憂傷的端莊的嘴唇,我馬上就認出他來了。
“這不是柳光一君嗎?”
“這不是石狩先生嗎?”
兩人的話幾乎是同時說出的。
他父親柳源一即是我高中時代最親密的朋友。那時候,他時常戴著帶兩道白線的制帽到我家來玩,不過,那已是幾十年以前的事了。後來他父親慘遭厄運,在北滿服毒自殺了,他的遺屬現在只有光一君一個人了。人在這種場合是很容易感傷地,我覺得彷彿又遇到了他的父親一般,用微笑將淚水掩飾了過去。
“石狩先生,久違了。我最近剛剛從緬甸回國,還沒有去拜訪你。你現在住在什麼地方呀?”
“我現在調到橫濱地方檢察廳任副檢察長,就住在這橫濱的郊區。你呢?”
“我剛剛回來,沒有地方去,也沒有工作,現在借住在千鶴井家,交換條件是為他家制造甘素和糖精。
“沒想到你住在千鶴井家……”
我的話也許有點不大合適,或是聲調過高了,他驚愕地注視著我說道:“住在他家怎麼啦?”
“啊,沒什麼剛才我看了門柱上的名牌,想起了十年前去世的千鶴井壯一郎博士。千鶴井這個姓是不多見的。”
“你認識千鶴井博土嗎?這裡正是博士的別墅。我上高中的時候,他是我的擔保人。因為這種關係……”
“是嗎?我不知道這種情況……柳君,我有些話想和你談談,也有些事情想問問你,在這站著不好談論明天晚上你到我家來坐坐,好嗎?”
“我一定來……啊,石狩先生,你看到剛才的雙重彩虹嗎?聽說德國的傳說中有一種說法,一對情侶同時看到雙重彩虹要給戀愛帶來不幸的結果。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雙重的彩虹……”
看樣子,他可能正在談戀愛,他的話語和仰望著彩虹已經消失的天空的眼神,不由觸動了我的心絃。我將他一個人留在那裡,立即離開了海岸。
第二天晚人他如約來到我家。我們閒談了大約一個小時以後,我把話引入正題。
“千鶴井博士是怎麼死的?”
“心臟麻痺。是在做實驗時玻璃器皿爆炸受傷後臥床休養期間死去的。不過,石狩先生我總覺得這裡邊有可怕的內幕。”
“是麼?可是,博士的死實在太可惜了!我對博士業績的價值是不瞭解的,可是聽別人說,他的研究專案很了不起,成功的話或許能夠獲得諾貝爾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