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目,哇哇怪叫,掏出了聖旨,高高舉在空中。
“聖旨在此,還不跪下!”
黃澄澄的旨意晃瞎了人眼,這幫傢伙下意識雙膝發軟,就跪在了地上。負責看管張經的二太保方武縱馬跑過來,一眼看到唐毅,失聲叫道:“是行之兄弟!”
還真別說,唐毅在京城的那段日子,和十三太保經常見面,他出手大方,加上能說會道,和諸位太保都處的不錯。
唐毅斜著眼睛看了眼方武,冷哼了一聲。
“二哥,你想拿下小弟不成?”
“哪能,哪能!”方武尷尬笑笑,隨即怪眼圓翻,怒吼道:“你們這些兔崽子,真是瞎了狗眼,連唐公子都不認識了?他救過老三的命,是咱們錦衣衛上下的大恩人,如今又是陛下欽點的欽差,還不賠禮道歉,不然擰下你們的腦袋!”
一眾錦衣衛慌忙變了臉,陪笑著請罪。
唐毅隨意擺擺手,“二哥,行個方便,我要見見張部堂。”
“這個……”方武眉頭緊鎖,“唐公子,實不相瞞,張經是陛下讓捉拿的要犯,不準見任何人,你又何必同他牽連在一起呢!”
唐毅苦笑一聲,“非是我願意牽連,二哥,你或許已經知道了,張部堂剛剛打了潑天的勝仗,如今東南的百姓無不視他為救星。如果不讓我見見張部堂,把一些話說清楚,你們能離得開浙江嗎?”
此話一出,方武的臉色也變了,他能不怕嗎,張經手握著十幾萬大軍,尤其是那些桀驁不馴的狼士兵,一旦惹惱了他們,後果不堪設想。
可陛下聖旨又不能違抗,方武進退維谷,唐毅皺著眉頭,把右手舉起,在方武面前一晃。
“老七!”方武沉著臉,兇巴巴說道:“唉,我就冒個險吧,一刻鐘時間,不能再多了!”
“嗯!”
唐毅點頭,正巧路邊有一處土地廟,他走了進去,隨後兩個錦衣衛把張經從囚車上帶下來,也進了小廟。
才兩三天的時間,張經筆直的腰板彎曲下來,鬢角的散亂,根根白髮格外刺眼,眼睛變得渾濁,臉頰滿是老年斑,總督的威風全然沒有,彷彿一個風燭殘年的老朽一般。
見到唐毅,老頭錯愕了一下,隨即苦笑道:“行之,老夫還能見你一面,也算是僥倖啊!”
“老大人,快別這樣說,東南的百姓無不感念老大人的恩德,您快坐下吧。”
唐毅攙扶著老頭,坐在了對面,一看張經滿臉憔悴,鬢髮蓬鬆的悽慘模樣,唐毅鼻子頭髮酸。
“老大人,晚生有錯。”
“呵呵,行之,你自責什麼,是老夫心高氣傲,一意孤行,才落得今天的下場,我死不足惜,關口是東南的大局,只怕是要急轉直下了。”
都到了如今,還在乎什麼東南啊!
唐毅實在是不理解,“老大人,據我所知,趙文華只是彈劾您畏敵避戰,貽誤戰機,恐怕罪不至死吧?”
“非也!”
張經晃了晃蒼白的頭顱,苦笑道:“行之,倘若沒有王江涇大捷,老夫最多丟官罷職,可是打了一場勝仗,老夫必死無疑!”
“為何?”唐毅驚問道。
張經滿臉苦澀,從嘴裡吐出兩個字:“欺君!”
一道雷霆,轟然落在唐毅的頭上,他猛然驚醒過來。
難怪說錦衣衛要如此快速捉拿張經,還急匆匆押解進京,奧妙就在於此。
原本張經的罪過只是庸碌無能,最多趕回家就算了,可是王江涇一戰,性質驟然變化。在嚴黨的運作之下,變成了張經聽說彈劾之後,才出戰的,這叫什麼,往小了說,是欺君之罪,往大了說,是養寇自重,圖謀不軌。
雖然王江涇的大戰,張經已經籌備了小一年,可是嘉靖不會在乎這些,作為一個疑心病極重的皇帝,張經的勝利越大,他越覺得臉上無光,越覺得張經在打自己的臉。唐毅都能想象得到,嘉靖會是如何瘋狂。
也正因為嘉靖的憤怒,才使得陸炳害怕了,他不想被牽連進去,所以對張經雷厲風行,不講情面。
“老大人,晚生斗膽問一句,您在戰前,可是料到了今天?”
張經沒有說話,只是苦笑著搖搖頭:“王江涇一戰,誅殺倭寇數千,又搗毀拓林堡和川沙堡,倭寇損失慘重。老夫一去,倭寇勢必死灰復燃,重新猖獗。然則有此戰之威,東南的軍民百姓不會再怕倭寇,只有後繼者能妥善處置,穩住大局,東南抗倭終有勝利一天。老夫個人生死不值一提。不過我信天理迴圈,報應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