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的這些手段,都打著防止營私舞弊的旗號,你去想,怎麼都是為了皇帝好,防止他被身邊的太監坑了。
但是不可否認,原本內廷和外廷是兩條平行線,彷彿人的兩條大腿,這回則是外廷滲入內廷,而內廷無權干涉外廷。
此消彼長,水磨石穿,長此下去,勝負不言自明。
一時間,宮中上下,風雨悽悽,二十四衙門,愁雲慘淡,一個個都跟死了老子似的,嘉靖駕崩的時候,都沒見他們這麼傷心。
作為碩果僅存的大璫,馮保一下子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大家都求到了他的門下,不停磕頭,祈求馮祖宗出馬幫忙。
可馮保心裡清楚,他敢出頭嗎?唐毅手裡還不一定有多少東西呢!沒準自己前腳跳出去,後腳唐毅就把黑歷史給掀出來。
不說別的,光是那一副《快雪時晴帖》,就是讓他給掉包的。馮保雖然沒摻和販賣東西,但是他附庸風雅啊,他喜好書畫啊,書聖的東西,要是被滕祥那個土鱉賣出去了,可能永遠都見不到了。
暗中就用贗品把真本換下了,隆慶要查,他才忍痛把真的拿出來,應付皇帝。假如真的追查下來,他也是偷竊皇家寶物,一樣跑不掉,馮保哪有膽子出頭啊?
“乾爹,您可不能不管大傢伙,要是您不出手,咱們往後更沒有活路了。”
一幫人哭得稀里嘩啦,馮保眯縫著眼睛,突然眼前一亮,對啊,咱家不成,不是還有李娘娘嗎!
第1016章要給皇帝點甜頭兒
“高拱還是冒失了!”
唐毅無奈嘆了口氣,他精心設計,提出招標發包,是分割內廷財權,翰林院介入奏疏檔案,是掌控事權。
以此二者作為基礎,憑著綿綿不絕的手段,足以掐死那幫可惡的閹豎。
唐毅知道這麼幹非常招眼,萬一隆慶醒悟過來,就會對他產生不滿,所以唐毅必須拉著高拱去做。
果然,高鬍子興匆匆找到了隆慶,皇帝陛下還在暴怒之中,見到了高拱,就是一頓訴苦,氣得都抹眼淚了。
高拱見隆慶如此,便心中一動,或許可以拿到更多的東西。
“陛下,老臣說句不好聽的話,閹豎奸佞,小人心性,歷代以來,多有因閹豎亂國,以致江山大亂,朝政昏暗,民不聊生,社稷倒懸,本朝王振、劉瑾等人之禍,殷鑑不遠,聖明如陛下,應當嚴加防範,不可不察。”
隆慶悚然一驚,“高師傅有什麼教朕的?”
高拱抓著鬍鬚,笑道:“老臣以為天子勤政,則百邪退避,陛下當御門聽證,親自聽取朝臣奏事。”
一聽要幹活,懶癌入骨的隆慶就嚇了一跳,小臉悽苦。
高拱看在眼裡,同樣失落,這就是自己給予厚望,培養了十年的皇帝啊,放著皇帝大權不要,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高鬍子遲疑半晌,又說道:“陛下只要三六九大朝,和朝臣見兩個時辰,聽取重要政務即可。”
三天上一次班,一次四個小時。隆慶咂摸了一下,耽誤不了太多的事情,捏著鼻子認下了。
“陛下,老臣以為關鍵還是要立好規矩,日後奏疏必須按照票擬處置,如果票擬不合聖意,可以打回重擬,未經票擬的批紅,需內閣奏明聖上,問清楚緣由,方可以詔準執行。至於奏疏,更可不可以隨便留中,如在限期內,沒有批紅,上奏者可面陳陛下。此外通政司和六科廊要嚴查每日奏摺數量,並且通報翰林院,處置之後,最長半個月之內,奏疏要歸入翰林院檔案,以備查詢,有丟失遺落,必須追究罪責……”
高拱說了一大堆,最後總算沒忘了唐毅的囑託,只是他的設想已經和唐毅的本意差之千里。
太監弄權,有兩大法寶,一個是留中不發,有什麼對他們的不利的奏疏,就給扣下了,久而久之,就銷聲匿跡,石沉大海。第二個辦法就是私自批紅,打著皇帝的旗號,逼著下面落實。
比如這一次滕祥要求戶部出銀子打造首飾,就是這麼幹的。
高鬍子不是不明白唐毅的想法,只是他覺得這一次內廷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就應該畢其功於一役,唐毅還是太保守了。
而且高拱和唐毅到底不同,唐毅是鐵了心要限制皇權,不管是隆慶,還是誰,都是一樣。
可是高拱的心裡,他還是希望隆慶能夠振作起來,當一個好皇帝,一來十年苦功,他不想在青史上留下一筆,說高肅卿教出了個酒色皇帝。
再有歷來的文人心中,最高的理想不是要當皇帝,而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