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曾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陛下可知道?”伊藤博文看著略顯憂鬱的明治天皇,平靜的問了一句。
“王陽明說過很多名言警句,不知伊藤卿說的是哪一句……”明治天皇嘆息了一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是很有名的一句……”對明治天皇明顯的不安,伊藤博文也感覺到了,他端起酒杯,凝望著杯中清澈的酒液,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哦?”明治天皇一怔,他略有些疑惑的望向伊藤博文,卻沒有接著問下去。
“西鄉君曾和大久保君一道求學於伊藤茂右衛門先生。學習陽明心學及朱子之學,陽明先生的這句名言,他可謂是銘刻在心,然而他一直將士族視為帝國振興之重要階層,念念不忘士族之利益。這,便是他的心中賊。……”伊藤博文頓了一下,長長透出一口氣,又繼續道:“而陛下和西鄉君不同,陛下知若要富國強兵,必須瓦解‘小權’之基礎,收‘大權’於朝廷,是以士族利益之堅冰必須打破。而大久保君秉承陛下心意,行事過於操切,壓迫士族過厲。所謂物極必反,故有此變。所以說太過執著之後。這便也成了陛下的心中賊!”
“那伊藤卿是認為,朕是為心中之賊所誤了?”明治天皇的眉頭習慣性的皺了起來,但他對於伊藤博文,始終存有父親般的敬畏,是以並沒有以伊藤博文剛才的話為忤。
“陛下,臣並非說陛下的主張不對。只是在時機的把握上,有些流於冒險了。”伊藤博文用委婉的語調對天皇說道。
“是啊!朕當初亦覺得大久保卿如此行事,恐將引發不測,可惜朕那時未能阻止。致有今日之禍……”明治天皇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恨之色。
儘管他對大久保利通的遇刺身亡感到悲痛不已,但一想起大久保利通的為人和行事,便又禁不住切齒痛恨起來。
“西鄉卿上的表章,伊藤卿也已經看過了。可有什麼想法說與朕知道?”明治天皇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態,又伊藤博文問道。
“陛下,臣覺得,西鄉君上的這道表章。確是真心想要息兵止戰,同政府進行和談的。”伊藤博文看著明治天皇,小心的回答道。
“朕看了表章之後,也知道他說的確是真心話,”明治天皇嘆道,“若是賊軍中他人上的表章,朕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但西鄉卿上的表章,朕是一定會看的,朕瞭解西鄉卿的為人,西鄉卿也瞭解朕,是以會有如此進言。”
“陛下說的是,西鄉君,本不該反的……”聽到明治天皇談到西鄉隆盛時真情流露,伊藤博文也禁不住嘆息起來。
“是啊!朕心裡也明白,西鄉卿其實本不該反的,他之所以如此,確有不得已之苦衷。”明治天皇說道,“只是……”
明治天皇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伊藤博文明白天皇內心的苦楚:雖然天皇有心接受西鄉隆盛表章中提出來的“罷免奸臣”的條件,但實際的形勢,是不允許他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若是接受這樣的條件的話,現在的明治政府,只怕立刻便要失去存在的基礎而垮臺。
“伊藤卿認為,朕應當如何回覆西鄉卿?”明治天皇問道。
“這道表章,陛下無論如何回覆,都會被西鄉君的部下如桐野利秋、筱原國乾等人曲解,而以臣觀之,西鄉君雖為賊軍主帥,卻只是名義上的,其真正統帥,乃桐野利秋。西鄉君的這道表章裡提出的條件,陛下縱然答應,只怕桐野利秋一班人也是不會滿意的,定然還會藉此生事,所以莫不如置之不答。”伊藤博文說道。
“不答的話,便要繼續交兵,現下軍心民心皆極為低落,再戰恐又會失利,伊藤卿以為,該如何扭轉敗局?”明治天皇有些著急的問道。
“為今之計,只有從巖倉君所言,‘借兵外國’一途。”伊藤博文猶豫了一下,終於鼓足勇氣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伊藤卿也說該借兵外國了……”聽了伊藤博文的建議,明治天皇並沒有象伊藤博文想象的那樣勃然大怒,令伊藤博文吃驚不已。
就在不久前,右大臣兼內務卿的巖倉具視嚮明治天皇第一次提出了“借師國外以助剿逆賊”的建議,當時明治天皇少有的在巖倉具視面前發了怒,當時巖倉具視雖唯唯而退,但仍然堅持自己的主張。
而後過了幾天,巖倉具視再一次嚮明治天皇提出了這樣的建議,這一次和巖倉具視一道進言的。還有陸軍卿山縣有朋。
而山縣有朋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