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這條路也許通向邊境吧,他只希望自己能在死之前走出這個國家,走出這片目睹過他痛苦的土地。遠離所有認識他的人。
他已經沒有食物了,但這並不重要,生與死,其實對他都已不重要。
他身邊便是高深的山谷,他想,當他再也走不動的時候,他就從這裡一縱而下,他的一生,也許只有這個結局使他自己滿意。
但事實是,故事才剛剛開始。
一陣草葉響動。忽然一個人從山坡上滾了下來,摔到在路上,渾身血汙,已然爬不起來。
岑春軒繞過他繼續走。
但這時又有幾個人從山坡上躍了下來。他們手持著鋼刀。
“救我!救我!”先摔下那個人發出絕望的嘶喊。
岑春軒只顧趕路。
持刀者走到那人身邊。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那人掙扎著問。
他再說不出下面的話,刀已切下了他的頭顱。
“呵呵,對不住了,送你出關,我們得五兩銀子。送你們上西天,我們得五十兩銀子,你叫我們怎麼選?”
“吵什麼,把前面那人也幹掉。”
“又叫我?殺這種草包也要用我的寶刀?”
他們在背後毫無忌憚的談論著岑春軒的生死,岑春軒連頭也沒回,他正在想,是不是該成全他們。
背後那人是個高手,笑聲剛在還在幾丈之外,忽然刀風已掠向岑春軒的後腦。
岑春軒這回沒時間想了。
他兩腳一扭,一側身一個橫踢,“啊!”一聲那人被踢下山谷。
另外幾個人大驚失色,揮刀圍攻上來。
岑春軒肚子已經很餓了,他也早厭倦了殺戮。但他此刻習慣性的閃身,躲刀,掏槍,躍進,開火。
火光閃過,再閃。血濺出來!
岑春軒真的覺得累了,他腳下又多了幾具屍體,為什麼呢?他們殺的人還不夠多嗎?
人命到底是一種什麼東西?別人的,自己的。
他又看了看被殺在那邊的那個人,覺得有些愧疚,自己早是行屍走肉,可別人還想活,早知反正還要殺人,不如當時給那人一個生機。
於是他走到那人屍首邊去,他從那人身上找到了一封信和幾十兩銀子。
這想必是要帶回家去的。也許家中有老母妻兒正等著這銀兩。
於是岑春軒想,他得把銀子和信送去。
他看了看,信封上寫著詳細的地址,剛好是他要去的地方,越南國都順化。
於是岑春軒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順化城真大,岑春軒很快就迷路了。
於是岑春軒只好把信拆開了。
這上面寫的是什麼?一堆亂七八糟的圈呀點的。
岑春軒又好氣又好笑,自己這是幹什麼?他本來現在應該出了邊境,不再是乾國人岑春軒,或倒斃在某個荒野,永遠解脫,可其實他卻象一個鄉下傻瓜似的站在異國的都城大街上。
岑春軒真的生氣了。
於是他決定用那幾十兩銀子大吃一頓,岑春軒本來就是個這樣的人。
岑春軒出身官宦世家,其父岑聿瑛便是雲貴總督。他少年時放蕩不羈,與瑞澄、勞子喬並稱“京城三惡少”。光旭五年,他捐了個主事的官,光旭十一年還中了舉人,任候任郎中。
但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
岑春軒走進酒樓開始點菜大吃,他的渾身血汙使旁邊的人都驚疑的看著他。
但很快他們驚疑的目光就轉向了,因為一個更怪的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岑春軒並未察覺什麼。他埋頭拼了命的吃,好象那碗裡的豬腳是他的仇家。
岑春軒吃著吃著就嗚嗚的大哭起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進而變成嚎啕。他張著塞滿食物的大嘴哇哇大哭。那哭相真是難看。
人們的目光便又全回到了他這個怪物的身上。所有的人都對他指指點點。
“看,這個傻子。倒胃!”食客們說。
“趕緊過去把這混蛋趕走!”老闆對夥計說。
“這人怎麼了,噎住了麼?”站在酒樓門口看熱鬧的人說。
“準是老闆要他還賒的酒錢!”
所有的人都看著,興高采烈的討論著。只有一個人走上前來,他把一隻手輕輕搭在岑春軒的肩上。
忽然全部的人都不說話了。
如果是以前。岑春軒會觸電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