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程武的這道命令起了作用,太陽落山之後,蜀軍雖然攻勢兇猛,卻仍舊沒有能夠攻破天水,不得不暫時撤退,安營紮寨,以待來日。等到蜀軍完全撤退之後,程武才長長的吐了口氣,也才覺得身上的箭傷是如此的痛楚。但又不得不繼續咬牙堅持,緩緩繞行城牆一圈,巡視軍士防務。能將強大的蜀軍擊退,程武在守城的將士心中也建立起了一定的威信,所過之處,這些士兵無不振臂高呼。
程武勉強巡視完畢,指著遠處蜀軍正在安扎的營地,轉謂馬遵道:“李蘭也未必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今日天水城不還是在我等手中麼?”馬遵縱然心中千萬個不滿,也只能是唯唯應諾。畢竟程武有傷在身,雖然極是擔心蜀軍夜間偷襲,卻也不得不下城休息,因為他深深得明白,一旦自己倒下,就憑眼前的這個庸碌太守,是斷然守不住城池的。於是程武又千丁零,萬囑咐地將夜間應該注意之事向著馬遵說了一遍,然後才走下城牆,回營休息養傷。
就本身官銜而論,程武並不比馬遵高,但他既是京城皇帝任命派遣,又受了夏侯懋的將令,自然城防部署都是他說了算。再加上一日的堅定指揮,重傷卻不肯退居二線,這樣對曹魏的忠誠,也讓馬遵的心中感到一絲愧疚,所以在聽到程武命令自己夜間巡城之時,竟然沒有敢出聲反對。等到程武都已經走下城樓,揚長而去的時候,馬遵才猛然省悟,老子憑什麼該聽你的?都辛苦了整整一天,程武是回營休息,馬遵卻是繼續守城,心裡自是十分的氣憤。當然,在他的心中是不會去想程武身上的傷勢的。
氣憤歸氣憤,是夜馬遵還是依令休息在城樓上,不管怎麼說,被蜀軍攻破天水,對他也是百害而無一利。約莫三更時候,馬遵在睡夢之中被吵醒,還道是蜀軍趁夜攻城,急忙披掛起身。出來卻不見絲毫動靜,只有不少軍士三三兩兩圍在一堆,哄搶著什麼東西。見到馬遵過來,又都忙著遮掩。馬遵心中疑惑,故意作色道:“爾等何事喧鬧?”
便有一小校答道:“蜀軍方才向城上射來一輪箭雨,我等以為是要攻城,故而喊叫。”馬遵向著城下望去,果然看見黑暗之中,有隊蜀軍正緩緩撤退回營,又復問道:“怎麼他們只射了幾箭便又回營了?”語氣雖然有些緩和,但目光兇狠,不容對方有絲毫地隱瞞。那小校只得答曰:“正是。對方箭矢均去了箭頭,沒有傷人。箭桿上卻縛有書信,我等正是在爭搶傳閱。”說著不等馬遵索要,便將箭上的書信雙手呈上。
聽說有書信,馬遵還因為城中出了內奸,開啟一開,卻是李蘭告戒城中將士的勸降檄文。說什麼天兵壓境,若不早日開城納降,一旦城破之日,玉石俱焚,雞犬不留。而對於投降之後的許諾卻是極為優厚,所有將官一律升三級錄用,馬遵更是將目光停放在“太守封千戶侯”的幾個字眼上面。良久才沉聲吩咐眾人,不得為檄文所動,再敢傳閱,便以軍法論處,自己卻懷揣著檄文,默然回到處所。
再躺回榻上,馬遵久久不能入睡,反覆地看著李蘭的檄文。上面寫的明白,夏侯懋大軍已走,就憑區區數千人,想要抵擋十萬大軍,是萬萬不能。一旦城池被攻破,城中大小官員都是滅族之禍,若是開門投降,不僅可以保全性命,還能享受富貴。究竟該如何決斷,馬遵確實有些難以取捨。
第二百三十一章
正在馬遵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有人低聲喊道:“太守大人可曾睡下?”正是主薄尹賞的聲音。馬遵急忙將檄文藏於枕下,才坐起身道:“請進。”話音剛落,尹賞便推門而入,先上前行了下屬之禮,才問道:“大人可知方才蜀軍向城內射來不少的檄文?”馬遵不便直承其事,乃搖頭道:“本官並不知情。”尹賞於是從懷中掏出一紙檄文,雙手奉與馬遵,道:“大人請過目。”
馬遵假意漫不經心地接過,略微一看,與自己那張並無二致,遂道:“不過是李蘭見我城池堅固,難以攻下,故而以此誘降,不足為信。”尹賞點頭應諾,卻又道:“大人心中果然認為天水城堅,不能為蜀軍所破?”馬遵自己心中雖然不信,但也不能在下屬面前表現出來,乃道:“這個自然。”尹賞聽候冷笑兩聲,卻並不介面說話,只是斜眼看著馬遵。馬遵被他看得背後發涼,若在平時早開口喝罵,此刻心中有鬼,不禁問道:“你笑什麼?”
其實馬遵剛才的一舉一動,就連在帳內反覆的觀看檄文,都被尹賞在外面偷窺的一清二楚。尹賞本人是有心降蜀的,畢竟主帥夏侯懋已經逃走,一個小小的郡吏,何苦把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搭進去?看到馬遵如此,便猜知他也有意背叛曹魏,於是想以言語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