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神情悽悽。衛瑤聞言默然。鳳仙源的家事她是知道的,如今她漸漸大了,婚事已經擺在面前,她生的貌美,叔嬸唯利是圖,這麼些年將她養在家中,怕是在婚事之上早就有了打算,想要“賣”了鳳仙源大賺一筆。女子的婚姻也是一生大事,鳳仙源由不得不放在心上,分神籌謀,擇定夫婿,從叔嬸的凌虐生活中跳出去,重新開啟光明生活。
她知道自己這個徒弟性情堅毅,主意極正,既然下了決斷,便是不可能更改,默然片刻嘆道,“這事也由得你了!”
衛瑤這些年在她的培養身上下了多般心力,如今雖然體諒鳳仙源的難處,但鳳仙源精力為世俗之事版主,自然不可能在花更多精力研習畫藝,畫藝縱然不荒廢,想要再精進,卻也是幾乎無可能了。衛瑤實乃對鳳仙源寄予厚望,如今受挫,眉宇之間一時竟似衰頹了三分。
鳳仙源瞧著她的神色,心中不忍,勸道,“師傅,你不必為我擔心。我習畫這麼些年,境界早已經到了瓶頸。絹紙方寸之間事,技法雖然尚能夠透過練習越來越純熟,但境界之事練到一定階段,也就到了瓶頸不得寸進。如今我操持著百歲春衣肆,自覺衣裳設計之事雖然與繪畫相異,於審美上卻也有相通之處。近些日子來想多了衣裳式樣,到也覺得在畫心上鬆動,竟也似有所感悟的樣子,沒準不久之後竟能再進一步呢!”
“若當真能如此,倒也是好事!”衛瑤點了點頭道,復又抬頭瞧著阿顧,“阿顧,你這些日子習畫,可有進境疑惑?”
阿顧雖然也是百歲春的老闆,但只負責出資,倒沒有被衣肆業務佔據多少精力,聽了衛瑤的問話,恭敬道,“師傅,我聽從你的吩咐,這大半年多隻練習基本功,少畫整畫。這些日子閒來也只得了一幅,今日帶了過來,特意請師傅評點。”
轉頭吩咐身後的丫頭,“貞蓮。”
貞蓮細聲細氣的應了一聲,將手中抱著的畫卷遞給衛瑤。
衛瑤展開畫卷,見一副蒼山躍入眼簾之中,山遠淡翠,其尖頂之處負著皚皚白雪,線條梳勒,不過寥寥數筆,便將一種寥廓疏勒之意傳達出來。一行遠鶴從天際之中淺淺飛過,留下一道稀疏的背影。空白處題著畫名:《蒼山負雪圖》,其下用硃砂欽著一方落章:閒雲居士。
她不由眉宇之間一振,脫口讚道,“好一幅蒼山負雪。”
她之後仔細觀看畫作,神色柔和,望著阿顧指點,“阿顧,你在構圖上似乎頗有幾分慧根,未得為師幾分指點便已經十分出色。這些日子我看的幾幅圖構圖都頗佳,選景很有獨到之處,便是你鳳師姐初學畫一年之時,也不過就是這般水準罷了!只是瞧著在色彩運轉上等細節上稍稍稚嫩生硬了幾分。不過這是小節,日後常常習畫,可以補的過來,繪畫之道,貴在持之以恆,不能隨意荒廢,日後當勤加習作,可知道了!”
阿顧在輪輿上恭敬的福了福身,“徒兒謹受教!”
衛瑤又藉著這幅《蒼山負雪圖》等習作指點了阿顧一番畫技細節,方道,“今日到此為止,散了吧!”
學士府遊廊深深,鳳仙源和阿顧從丹青閣出來,並肩在其中穿行“師傅對我期待甚深,盼著我成為大周女子中一代書畫大家,我如今卻不得已浸淫紅塵俗世,不能繼續專心學畫,雖然是沒有法子,卻也確實覺得對不住師傅的一番心血。”春風拂起鳳仙源殷紅的裙角,柔軟無比,鳳仙源感慨道。
“師姐學畫之心自是虔誠,”阿顧嘆道,“可惜很多時候天不從人願,現實牽絆太多讓人不能肆意。比起沉浸在繪畫的藝術世界裡,說到底,還是俗世生存更重要一些!”
“我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到底覺得辜負了師傅的心血罷了!”鳳仙源蹙眉嘆道,眉宇之間淡淡晦澀。
她到底不是心境狹刻之人,默然片刻,猛的揚眉,意態重新灑脫起來,轉頭望著阿顧殷殷笑道,“阿顧,你在畫一道上天賦不輸於我,又比我有福,雖也有一二煩心之事,卻大體可脫,不必如我日日糾纏於其間,可以保持心境盡情揮毫練畫,我盼著你能夠實現師傅的願望,成為日後一代女子繪畫大師!”
“我?”阿顧駭然,揚聲笑道,“師姐是說笑吧?我如今才學畫幾個月呀,畫技還弱著,比師姐差的遠了。師姐這麼說著實抬舉我了!”
鳳仙源微微一笑,“習藝之人誰不是從初學開始的?誰又說的準日後的前景呢?”
院中一汪池水深碧,一株綠萼梅在池畔開的極盛,綠色的鮮花點綴在深褐色的枝頭,猶如一場清靈的夢。阿顧和鳳仙源望見這一樹綠萼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