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攙扶著保住了性命,也勉強在這蓮溪縣站住了腳跟。
原還想著等攢夠了路費就回老家去,兄弟兩個已經大了,又各自成家。
他經在這蓮溪縣結識的至交好友做媒,娶了賢惠能幹的媳婦周氏。周氏很快懷孕,卻是不能再跟著他餐風露宿了。
思來想去,總得有個著落,索性狠狠心就在這蓮溪縣東邊崇塘鎮上的周家灣落了戶。
看中的就是蓮溪七省通衢的便利水陸和曾經的商貿繁榮,以及歷史上人文勃興、極重課讀的文風民風。
至於落在周家灣,一則為的是周家灣就是周氏的孃家,周氏與孃家兄長素來親厚。二則他逃了這些年的難,沒睡過一個安頓覺,可算是逃怕了。盤算著這周家灣枕山面水可進可退,盛世便於耕種漁獵經商求學,亂世則可進入深山避險搶得先機,也算是方寶地了。
那兩年,兩口子省吃儉用,一個銅板一個銅板湊出了銀子,總算在東頭村尾買了地起了明三暗六三間土坯房,又開了七八畝的荒地。農忙種地農閒牮屋,五更起三更眠的,再加上老天爺還算賞飯吃,小災小難的雖也有,卻自來沒有遭過大難。
這三十來年下來,但也攢下了幾分家業。生養了五個兒子,俱都立住了,送他們上學堂學手藝,給他們娶親起房,又添了七個孫子五個孫女。繁衍生息,總算勉強在這周家灣站住了腳跟。
前些年只顧得上眼前的衣食了,哪有工夫追憶過去的榮光。直到這兩年上緩過勁兒了,日子好過了些。他已這把年紀,歸根是不可能了,原還想著等重續了家譜,他這輩子也算有了交代了。
可不曾又逢此大災,饒是他這個鬼門關前走過幾遭的人,也有些束手無措。
或許是年紀大了,這些日子,那些個埋在心底深處的記憶總是不由自主地往外鑽。尤其是小孫女這一病,更是總讓他想起死在懷裡的胞妹……
良久,望了望東邊天際的娥眉月,秦老爹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站起身。
活到這個年紀,他早已明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時事更迭,就如這日升月落,是誰都無法阻擋的事兒,就算神佛恐怕也是不能夠的。可不管怎麼樣,到了這個地步,這一大家子還能抱成團,有勁兒還能往一處兒使,就還有活路。
拍了拍跟著他站起身的老黃牛,秦老爹挺直腰板,豁達一笑:“老夥計,這回又得麻煩你了。”
……
花椒睜著眼睛躺在架子床上,眼睛沒有焦距地盯著床頂的夏布帳子,張著耳朵聽著外頭漸行漸遠的牛鈴聲,心裡頭亂糟糟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茴香坐在床頭,眼都不眨地守著妹妹。不管她是略動一動,還是長久的不動,都會嚇得漏掉半拍心跳,時不時地就要摟在懷裡拍兩下哄兩句,才能勉強心安。
花椒看著在自己面前強作鎮靜的姐姐,不想叫她擔心,可一顆心晃晃蕩蕩地懸在半當中,就是落不了地。
時間又過得這樣快。
不過眨眼的工夫,已是到了四更天。家裡人似是剛剛歇下,已又陸陸續續地起身忙活開了。
母親又是一夜未眠,快手快腳地打出兩雙草鞋給父親試穿,又將給父親整理了不知多少遍的褡褳細細檢視了一番,方把自己交給姐姐照看,她略略收拾了一番,就往上房給祖母伯孃打下手,準備吃食打點行李去了。
又不過眨眼的工夫,已是寅初時分,天亮尚早,祖父已是帶著叔伯父親,吱吱呀呀地動身了。(。。 )
☆、第十章 變故
一大家子都在門口相送,花椒也很想去門口,哪怕在視窗望上一眼,哪怕其實什麼都看不到。
卻不想再給姐姐添麻煩。
只好閉上眼睛,在心底默默祈禱,一路平安。
花椒的思緒跟著父親一行越走越遠,茴香一根弦繃地緊緊的,見她閉上眼睛,呼吸平緩,才略略鬆了一口氣。就半摟著她輕輕拍著,哼著水鄉的船歌,哄她睡覺。
這具身子到底年幼,又大病未愈仍舊孱弱。再加上思緒凌亂,一晚上沒睡,不過多時,花椒很快昏昏沉沉地睏倦了起來。到底意識敵不過睡意,眼皮子打架,歪過小腦袋就瞌睡了起來。
茴香聽著妹妹的呼吸,動作更加輕柔,聲音也越發舒緩。眼看著花椒就要熟睡,竹編門簾輕輕晃動,從門後探出兩個梳著丫角的小腦袋來,茴香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兩個小腦袋連連點頭,踮腳望了望床上的花椒,略大些的丁香就朝略小些的香葉嘰嘰咕咕說了什麼,香葉乖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