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憑證”二字。
既是尋人,必是得有憑證的。
但回答的卻是一直站在羅氏身旁低聲撫慰著的黃氏。
一聽秦老孃發問,黃氏就微微一僵。
不過很快回過神來,過來朝著秦老孃福了一福,就道:“老太太,是這麼一回事兒。”
說著就磕磕巴巴地解釋了起來,告訴秦老孃,也是說給一眾人聽的,道:“我家當家的是走南闖北的茶販子,呂掌櫃家裡開了家雜貨鋪,早年間買賣上就有來往,漸漸的兩人相交投契,便以兄弟相稱,我們兩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了。又因著我家當家的走南闖北的緣故,呂掌櫃就託他幫著打聽妹妹的訊息,我們這才知道呂家早年丟了位姑奶奶,把爹孃心痛的甚的似的。這可是積陰功的善事兒,能幫自是要幫的,只一時我們也沒有多想,我家當家的每到一地兒,就拖著熟人打聽一二的……”
黃氏說著,這話越說倒是越順溜了,緩了一口氣兒又繼續道:“這一找就是十來年,哪裡知道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在方家見到了十來年沒見過面的朵雲妹子,回家後才忽的想起,朵雲妹子脖子裡不就有一顆胭脂記麼!我再這麼一尋思,朵雲好像也是四五歲的年紀被賣到方家的,口音也對,這不就對上了麼!”
說著還點著眼角轉身同羅氏道:“好妹妹,都是做姐姐的不是,這麼多年,愣是沒有想起來,否則你也不用這麼多年都沒爹沒孃不知道自己家在何處,更不至於連老爺子最後一面都沒見上了。你不知道,家裡老爺子閉眼前都惦記著你呢!”
一語未完,不但黃氏自個兒哭了起來,就連那兩個婦人也跟著哭了起來。
倒是那老婦人始終嗚咽著,聲音訊率一切平穩。
花椒同茴香就傻了眼。
只茴香想的是,羅氏脖子裡確實有一顆胭脂記!
花椒打小喜歡摸著羅氏的耳垂睡覺,可她小時候卻是習慣摸著那顆胭脂記睡覺的。
那,這堂上坐的果真就是羅氏的親人,是自己嫡嫡親的外祖母同舅娘了?
可心裡頭為甚的這麼不得勁呢!
而花椒傻的卻是竟然憑著一顆胎記,就這樣確定了一個人的身世。
這也實在太荒唐,太潦草了。
可這會子並沒有親子鑑定的技術,根本無法透過基因檢測來確定親子關係。
有的貌似只有滴血認親,也就是合血法。
可是透過現代法醫學理論的分析,早已證明滴血認親其實是缺乏科學依據的。
血液滴注入同一器皿,不久都會凝合為一,根本不必盡系骨肉至親的。
那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羅氏身份明朗呢?
而秦老孃姚氏諸人,大多亦是知道羅氏脖子裡確有黃氏所說的胭脂記的,又再三確認之後,沈氏已經相信了黃氏的話兒同羅氏的身份了,只不過介於婆婆嫂子們還沒有開口,並沒有她說話的餘地,因此甚的都沒說,只是陪在羅氏身旁,不住地在心裡唸佛。
可剩下諸人,別說秦老孃了,饒是郭氏,也不是這麼好糊弄的。
這樁事兒乍聽自是沒毛病,可凡事兒不禁細琢磨。
在她看來,這事兒未免也太順利成章,太巧合了一些了。
雖說這世上的事兒都是無巧不成書。
可聽聽,這巧的是甚的?
這可是“書”!
就好比她喜歡的說唱話本,若沒有那一環套一環的巧合讓劇情的發展跌宕起伏,如何能吸引她一出一出的聽下去的。
可世上的事兒,雖有天註定,卻也有人力窮時。
就扶著肚子看了姚氏一眼,卻發現姚氏同杜氏隔空對視了一眼,杜氏就向前一步,盈盈朝黃氏笑道:“這位娘子,不是我這人疑心病兒重,而是吧,我弟妹脖子裡的這顆胭脂記,我說句難聽話兒,並不在甚的私密地方,並不稀奇,就連我們這些個妯娌都曉得,更別說您這個做姐姐的還同她一個屋子住了五六年了,哪有不知道的道理的,您說我這話說的有沒有道理?”
說著又笑嘻嘻地轉身面向那挪了挪腳尖的那方臉婦人,又看了眼撫了撫鬢角的黝黑婦人,才道:“不知道貴府可還有甚的憑證?”
又道:“您家找了這麼多年,肯定也想了不少轍了吧!”說著還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就好比您家走失的姑奶奶手指頭上幾箕幾鬥?頭頂上幾螺幾旋?身上穿的又是甚的顏色式樣的衣裳?脖子裡掛著的是甚個花樣的長命鎖護身符?耳朵眼裡塞的又是甚?扎頭髮的頭繩又是甚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