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攏的眸子裡有怎樣的神情不為人知,只幽幽地轉過身來向外走去。
她緩步拾級而下,夜風從立起的領子裡灌進去,冷徹入骨。
“柯依達!”
身後卻傳來女人淒厲的嘶喊,她回過頭去,黛瑟芬琳一身白衣立於臺階之上,伸出手居高臨下地指向她,頭髮散亂的飛揚在空中,栗色的眼睛裡充滿嘲諷和肅殺的氣息。
“沒有賽切斯特家族就不會有皇帝的今天,即便付出感情與真心我也不過是家族與丈夫隨手可棄的棋子,但是柯依達不要以為你自己會好到哪裡去,你是那個人手中的利劍,可一旦他不需要你的時候,也會毫不留情的拋棄你!柯依達!我倒要看看,多少年後,又有誰會將鴆酒端到你的面前!”
“放肆!”尚留在殿前的林格惱怒她狂妄的言辭,低喝了一聲,遞了一個眼神過去,便有兩名親衛面無表情的上前架起她的身子。
柯依達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只管掉頭離去。
身後遠遠傳來蒼涼的喪鐘。
王國曆229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深夜,黛瑟芬琳·賽切斯特皇妃因病猝然離世,靈柩以皇妃之禮落葬於帝都郊外的福地。
家門傾頹的皇妃實際上是被皇帝賜死的,這樣的傳言不是沒有出現過,但至少從表面看來,皇帝自始自終也沒有廢黜她皇妃的尊號,葬禮同樣依循固有的禮制,一時又讓人多了幾分揣測。
然而無論如何,黛瑟芬琳皇妃的辭世標誌著以賽切斯特家族為代表的舊門閥貴族正式退出亞格蘭的歷史舞臺,在皇妃辭世不久,皇帝波倫薩·亞格蘭便對涉嫌叛亂的守舊門閥進行大規模的清洗,處死、流放、貶黜的人多達數千。
與此同時,芙妮婭·阿格絲女官長被追封為大公妃,以隆重的禮制下葬。
這一年的新年被濃厚的蒼涼氣息籠罩,白雪覆蓋大地,山河莽莽。
皇妃辭世的第二天,維迪亞·埃倫男爵在監察廳的獄中嚼舌自盡,卡諾·西澤爾趕到的時候,那個有著一頭墨藍色短髮和緋色瞳眸,能夠吹一手曼妙長笛的年輕人已經在黑漆的棺木里長眠,身邊的獄卒遞上修長的銀笛,帝都軍的軍長握在手裡,只覺十指沁涼。
柯依達知曉此事,只是沉默了良久。
兩個人並肩勒馬立在帝都城郊的山頭,極目遠眺遠處起伏綿延的山巒,山間尚未消融的殘雪反射皚皚的粹白,將天青色的蒼穹映的空曠遼遠。
“維迪亞,他本來該是個天才的樂手。”淡金色長髮的儒雅青年望著山間的遠嵐,言語間有道不盡的蒼涼。
柯依達回過頭來打量他的側顏,復又緩緩的移開視線,幽幽嘆了口氣:“在怪我嗎?”
“不,只是感到無奈罷了。”卡諾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柯依達飄忽地彎了彎嘴角,青灰色的天穹倒映在蒼色的瞳裡,竟有一種淡漠的悲涼感覺。
“皇妃陛下,是你送走的?”卡諾側首看她,踟躕了良久方才小心翼翼的道來。
“是皇帝的意思。”柯依達自嘲地笑了聲,“由我來動手也許能讓他自己好過一點。”
“柯依達……”
“也許,在很多年以前,他們是擁有過一段美好回憶的吧,只不過這樣的記憶並足以阻擋彼此前進的腳步,權勢與慾望總是會讓人迷失。”她抬起眼來,山巔肅殺的風讓她微微地眯起眼睛,“知道她臨死之前說了什麼嗎,‘柯依達!我倒要看看,多少年後,又有誰會將鴆酒端到你的面前!’”
“柯娃!”卡諾手中的韁繩一緊,在指腹間勒出一道紅痕,湖色的瞳孔微縮,出手拽住她握韁的手腕,硬生生打斷她的話來。
彷彿留意到他眸中隱約的戒懼,她飄忽的笑了下:“這麼緊張做什麼,不過是隨口發發牢騷罷了。”
這女子幽幽轉過臉去,居高臨下的俯視山下蜿蜒的道路,芙妮婭大公妃的送葬隊伍正從這裡經過,浩浩蕩蕩,白色的旌幡充斥眼簾。
“我們生於這個時代,深陷爭鬥與殺戮的泥潭,即便雙手沾滿鮮血,也唯有握緊手中的利劍,斬斷阻擋我們前進的荊棘藩籬,唯有如此才能在這爾虞我詐的世上生存下來。”
——第二卷完
第三卷帝國公主(後篇)
第65章Chapter63變故
死亡並不能夠阻止時間的流逝,當人們尚且沉浸於對亡者的哀思中的時候,新的一年已經悄然降臨。當山頭的積雪漸次融化,枝頭金黃色的報春花突出新蕊的時候,皇帝的一紙詔命終於正式裁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