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倫根內訌,代表亞格蘭貴族身份的指環突然出現,以及艾瑞克伯爵的離奇死亡,雖然遠沒有引起劇烈的動盪,但暗流已然洶湧。
柯依達想到這裡,抬頭望向窗外,暮色已經降臨,遠處可見軍營通明的燈火。
“陪我出去走走吧,安瑟斯。”良久,她才道。
這一夜的夜空晴朗,黑得純粹不落蕪雜,兩三點寒星錯落分佈,顯得廣闊而淒厲。
站在高高堤壩上,迎面便是習習的海風,抬眼望去遠處盡是漫無邊際的黑藍色海面以及綿延不絕的戰艦水寨,隱約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燈火和來回走動巡邏隊伍,旌旗在半空獵獵的飛揚。
“姑姑明天就要動身了嗎?”
“貝倫根的事情已經了結,再呆下去也沒有益處,更何況還有些事情需要徹查。”柯依達抄手抱在胸前,語氣淡漠,卻是略略頓了一頓:“安瑟斯,有件事情你記得留意一下。”
年輕的皇子微微一愣,像是猜到了什麼:“姑姑的意思是……”
柯依達沒有否認:“我走之後,第二師團必然會有異動,你到時候便相機行事吧。”
她言語不多,安瑟斯卻依然明瞭。
“明白了。”他鄭重點了下頭,“可是姑姑那裡,沒有問題嗎?”
“有神鷹軍的親衛在,你放心吧。”依稀聽得出他的言外之意,柯依達只淡淡抬了抬唇角,“到時安瑟斯,此事一了,你也該考慮以後的去向了。”
乍然聽她這樣說來,安瑟斯愣了一愣,柯依達卻只是看了他一眼:“怎麼,你不會是想在這裡一直呆下去?”
“我到北疆只有兩年,而且現在諾曼海盜還沒有……”
“諾曼海盜騷擾大陸沿海已有百年,不可能一夕之間絕跡。”柯依達打斷他,“而作為一個軍人,除了戰場之外,軍隊之中還有很多地方值得你歷練和學習。”
更何況,他不止是個軍人,更是一個皇子。
這一句,她沒有說出來,只定定看著已經高出自己一個頭的藍髮青年,聲線平緩,卻有幾分凝重的味道:“安瑟斯,那個問題,你現在有答案了嗎?”
安瑟斯微微一怔。
剎那間時光流轉,宛若多年之前。
安瑟斯,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歷經軍校熔爐般的歷練和風浪之中的生死搏殺,你是否已經有了答案。
年輕的皇子僵直著身子,胸口隱約有熱血奔湧,卻是久久沒有說話。
柯依達靜靜看著他如雕塑般俊朗的臉龐,許久不曾說話,過了一陣卻是淡淡笑了起來,彼時卻有微涼的風吹來,將身後的披風揚起,她抬起頭將額前的碎髮落到腦後,抬頭望燈火通明的軍營,遠處有巡夜的將兵走過,金屬撞擊的聲音隱約傳來,錯落動聽。
遠遠有高挑的身影背面而立,背影挺拔,滿頭的金髮奢華耀眼。
一時她的眼底微微一黯,嘴角的笑意竟有些僵硬,停滯了許久,等到安瑟斯那裡投來徵詢的目光,方才回過神來:“下次輪休的時候回一趟帝都吧,最近你的父皇也總是提起你。”
次日柯依達便啟程離開威姆頓軍港,走的時候十分低調,沒有驚動太多的人,只帶著來時隨行人員,天剛亮便一路輕騎出了軍營,疏忽便消失遙遠的視線之中。
正是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亞伯特·法透納勒馬立在山頭,遠遠地看去,東方的天壤交匯之處,淡金色的晨曦傾灑而下,給遠行的輕騎絕塵鍍上一層瑰麗的光環。
前來送行的幾位高階軍官在目送使節團離開之後便在德默克中將的帶領下陸續離開,安瑟斯卻是滯後了很久,依舊勒馬未動。
“看來公主殿下教訓得不輕,竟然讓安瑟斯殿下這樣心事重重。”
亞伯特看了他一眼,略略抬了抬嘴角,年輕的皇子分明聽得出他言語裡暗含的譏諷,卻也是見怪不怪地扯了扯嘴角。
“聽說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跟柯依達公主頂嘴,這份魄力自然不是隨便什麼人能比的。”
於是如他所料般的,金髮的友人微微皺了皺眉,冷哼了一記:“不過是無心之言,傳的倒是挺快。”
“要知道柯依達二十多年來殺伐決斷就算是列居上將的宿將們都不敢輕易質疑,更不用說是個小小的上校了。”安瑟斯輕笑了一聲,“貝倫根一戰,亞伯特·法透納上校除了善戰之名享譽各國,光是這份膽魄也足以在亞格蘭軍中廣為流傳。”
“下官人微言輕,公主殿下哪裡屑於與我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