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朱棣向她走來,她方側身讓了半步,低頭福了一福道:“請王爺恕罪,臣妾僭越了。”
似不在意儀華微退半步避開他的行為,朱棣只微斂容色,沉穩的步子在經過儀華身側沒有一星半點兒的遲疑,徑直錯身走向炕幾。
朱棣與她擦肩而過,儀華不知為何舒了口氣,心裡也有一兩分輕鬆。她想,許是因了朱棣八個月沒有出現過在她面前,這會兒又突如其來的出現,委實令她好一番措手不及而已。
就在唸頭閃過的一剎那,朱棣猛然迴轉身將她一雙手腕反剪,儀華驚得失聲低呼一聲;幾近同一時,她也毫無反擊之力的被圈入朱棣懷中,聽他在耳畔道:“別動,你髮髻鬆了,本王為你重新插簪。”
朱棣的聲音強硬而不容置喙,一時竟讓儀華無從拒絕。
只是在儀華暗自思忖朱棣反常之舉時,朱棣又一次出人意料的御下她原本的髮簪,用那隻重鑄成的白玉簪取而代之。
“你……”儀華震驚之間,擋開朱棣的手臂,不迭倒退三步,手僵硬的抬起,卻不及觸及白玉簪,便是停住了手;一雙眸子也似忽然怔住了般,只是定定的望著朱棣,想說些什麼,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一點裂痕,鑲了一層薄銀,遠看也瞧不出曾碎過。”渾然未見儀華此刻的神色,朱棣饒有興致的評論了一番簪子,繼而淡淡一笑道:“明晚中秋宴,你就戴著它吧。”
原來如此,時隔八個月,一切又繞了回去。
儀華下意識的忽視心下那一瞬的跳動,神情冷凝下來,伸手緩緩取下白玉簪,任由一股髮絲滑落肩頭。
紅唇緩緩噏動,正要啟口說話,朱棣卻搶言道:“你不要說話!”
擲地有聲的一語落,朱棣已恢復了常態,神情剛毅而肅然,旋即續又道:“你會說些什麼,我都知道,不說也……今日且聽我一言。”
朱棣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使儀華不由自主的咽回了話,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王氏、郭氏她們都入府十餘載,我不可能將她們全送入寺廟了去殘生,不過將王府作為她們後半輩子安身立命之地,也算給她們一個交待。世子現有十四周歲,納妃也左不過這兩年,有他納秀女妃妾,想來我從此不再納妃也是行的。所以……從今往後,你將是我唯一的女人,我們之間再無他人。”
無數次午夜夢迴,她都是從這樣的夢裡醒來,可當一切真實發生的時候,她,不敢相信!
恍惚間,儀華只覺得是她聽錯了,夢境與現實正混餚著她的神思。她雙手緊緊地攥住,指甲死死地掐入手心,以這種疼痛來震醒自己:她不是已下定決心,徹底斬斷了前世今生唯一一段情?那就應該心如止水,再也不要有任何奢望!
但是,朱棣所說的話又是那樣的清晰,清晰到一字一字不停地響徹她耳,就像數以萬隻小飛蟲在耳畔撲騰著翅膀,發出嗡嗡的鳴響聲,讓她怎麼摒棄意識聽力,也清清楚楚的將他的每一句話一個字深深映入腦海,刻入心底。
……你將是我唯一的女人,我們之間再無他人……
“我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聽完,儀華呆怔住了,就立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神迷離的呢喃自語著:“試問這世間能做到了又有幾個男子,更不論是坐享天下權勢富貴的皇家……怎麼會……”
儀華猶自陷入自己的思慮中,不妨帶給她如此強烈衝擊的朱棣,正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然後駐足,目光柔和的凝視她,臉上卻略晃過一絲極淺的疑惑與不確定,復又正色道:“不過話雖如此,可世上變數太多,我只能盡我所能為之,甚至連一個許諾期限也無法給你。”沉默了片刻:“這大半年來,我已經試著這樣做了,想來是不難的。現在,我也說了這麼多,只等你做選擇,若願意就點頭,若不願意那就依你以前所言。”
說完,朱棣佇立不語,目光灼亮的望著儀華,等著她作出選擇。
在這一刻,時間之餘朱棣驟然變得緩慢了,不到半刻鐘光景,他篤定的神色趨於減少,深眸中如日光耀眼的火亮,也一分一分的暗淡下去;而平時壓抑慣了的暴躁性子,慢慢顯現無出來,他陰鷙地再望了一眼怔然住的儀華,挾著隱藏的怒火沉默地轉身離開。
聽著再真實不過的話語,儀華猶被巨大的喜悅湮沒,她知道以前豎起的冷硬心牆,在朱棣這一番話語下,已頃刻間土崩瓦解。卻哪知一凝眸,就見朱棣離開的身影,她心下一急,忙叫道:“等一下!”
這一出聲,儀華嚇了一跳,什麼時候她的聲音,是這樣的沙啞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