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天後,儀華髮覺只要她詢問,朱棣總會專注的為她講解,而這些皆是她感興趣的。於是接下來的行程中,她就每日邊問邊聽,不但消磨了旅途中的枯燥,也增加了許多見聞,漸漸地,縈繞在心頭的那幾分難以釋懷與去京城的緊張感,已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不少。
就這樣,千里之遙的路程,一個多月的行程,在臘月二十六日這天結束了。
當天傍晚,他們就到了京師應天,隨行的五百多黑衣鐵騎不能一起進城,因而留下四百多名在城郊外燕王妃的一個陪嫁大莊子裡,只帶了整一百位鐵騎、數十名侍人進入皇城。
在透過外郭城門,向內城城門行去的時候,出人意料的是周王和徐輝祖一起前來迎接。後來瞭解,原來他們兩人是一起從東宮出來,見一人是接兄長朱棣,一人是接幼弟徐增壽,因情面上的事便一同前往。
既然提到了東宮,朱棣自然要擔憂皇長兄一番,立即提出前往東宮看望太子朱標。奈何胞弟與妻舅皆反對,說是未有今上聖喻,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東宮。如此一來,朱棣只好暗壓心中波瀾,告辭徐家二兄弟,重上了馬車先回在京的燕王府,同行還有周王。
京師不比北平,儀華不能下馬車於大庭廣眾之下與兄弟小叔交談,遂待朱棣上了馬車聽得一切,心中愈發確定太子不是病重已是危矣。
朱棣心有城府,儀華借先知歷史而猜想到的,他自也想到。
大約為此,兩人之間一掃一個多月來的輕鬆氛圍,車廂裡好像凝結了一層緊張的空氣,隱隱有壓迫胸腔之感,不覺都沉默下來。
馬車又徐徐行了將近一個時辰,到了京師燕王府邸。
內院二門處,朱棣先下馬車,又扶儀華下馬車,吩咐道:“你一路風塵,先去沐浴更衣。一會,五弟妹會過來,你們妯娌也敘些話,晚間再留了他們夫妻一起用膳。”
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周王,忙鄭重其事的作揖一禮:“四嫂,小弟一家就叨擾了,麻煩您了。”
儀華見被關押了兩年之久的周王,並無半分頹喪之色,不過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憂色,心裡剛略略放了放心,就見他一副見了大恩人的樣子,不由“哧”地一聲偏首輕笑,卻是又緩了心中焦憂。
然不及儀華福身回禮,朱棣已面無表情的瞪了周王一眼,拂袖向書房闊步而去。
周王心裡咯噔一下,面上卻是一臉感慨的朝儀華小聲嘀咕了一句“四哥兩年沒見,怎麼還是這樣?還以為他打過仗,會有些……”話沒說完,眼看朱棣已走得老遠,也不顧及維持臉面,忙拱了一個手就匆匆追趕而去。
待人一走,隨侍儀華同性的盼夏,忍不住一笑:“王妃,這周王殿下見了王爺,怎麼就像府裡的小王子們見了王爺一個樣!”說著又是一笑。
儀華心中也覺有趣,卻不能任盼夏這樣打趣,自要訓道:“王爺是周王兄長,周王敬重王爺是倫常禮儀,你休得胡言!”
盼夏見儀華聲色俱厲,心中到底怵然,忙福身告罪。
京師燕王府邸的總管內監王公公見了,心念一轉,笑呵呵的躬身道:“王妃,小的已經收拾好了院子,熱水什麼的也都是備齊了,可是現在去看看可滿意?”
儀華素愛潔淨,因路上趕得緊,竟生生有一個多月沒洗過澡,這一聽再也顧不得其它,攜著盼夏的手,快步進了主院沐浴梳洗。這一洗再梳妝換衣,便是一個多時辰,早是掌燈時分;不過幸虧有盼夏籠香打點,又有王公公將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晚上宴請周王夫婦的宴席自沒有偏差。
那天晚上,因是至親不拘男女,兩兄弟妯娌也親厚的坐在一桌。
席上是久違的兄弟親情,並沒有因為顧忌太子病情而刻意行素食、茶代酒有所冷情,反是言笑晏晏,時光歡愉。
相談了許久,一向不拘小節的周王妃再一次紅了眼睛,聲淚俱下道:“四嫂,這兩年來我每日寢食難安,生怕王爺他就這樣關一輩子。一月前,好不容易聽說王爺解了幽禁令盼著他回來,他卻說要朝見不能回藩國。好了那我就啟程來,這三年一度的朝見本就是為皇室眾人的團聚,可王爺偏還不讓我上京,這還有沒有當我是妻子,就像兩年前一樣,不聲不響就去了鳳陽……”說著已是泣不成聲,捂著臉伏在儀華的肩頭哭泣不止。
周王妃這一哭,席上氣氛霎時一沉。
儀華聽得心裡發酸,想起開席前見周王妃比之實際年齡大上七八歲的容貌,臉上那揮之不去的愁苦之色,也不禁眼睛一紅,有淚奪眶。而自當將朱棣完全看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