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要知道嗎?”原來不是疼惜她受傷,而是不能對他欺瞞,儀華心下覺得滑稽,嘴角卻綻放一抹明媚的笑:“是臣妾自己劃傷的。”
冷笑,她竟對他冷笑,還……傷害自己。
朱棣眸中似有痛苦與憐惜閃過,一閃而逝,來不及捕捉,只能看到嗜血的戾氣在緩緩流動。
他暴紅的雙目,嗜殺的神情,讓儀華心中猛聚駭意,有瞬間她覺得自己回淪為他手下的一縷亡魂。可是他沒有,只是猝然吻上她的頸脖,吻上那條淺淺的近乎看不見的傷痕。
他的吻很輕,像羽毛落地一般,像蜻蜓點水一樣,她只覺得頸脖間癢癢的,下意識的縮了一下,逃開了他的吻。
這一次的違逆,他沒有緊追到底,就順勢埋首在她的頸窩。
天色大亮,晨光愈明,地上他與她的身影,糾葛不清。
隔了許久,交纏的身影依舊,卻有一聲質問打破了寧靜的清晨:“為什麼?徐家就直得你這麼維護?別忘了你先是我妻子,朱高熙、朱高燧的母親,其次才是徐家的女兒!”他的聲音波瀾不驚,只是陳述一種事實。
為什麼?她也想問為什麼?她更想將這半年的事對他說,謝氏的相逼,熙兒噩夢生病,可她什麼也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說——就是因為她是他妻子,她是熙兒、燧兒的母親,也是熾兒的母親,所以她不能說!
“沒有原因,只是這一次,僅此一次。”儀華感到她的聲音遠的不像自己,帶著妥協後的哀求。
朱棣猛然抬頭,臉上繃得死緊,粗粒的手指狠狠掐住她裸露的肩,力氣大得彷彿隨時能把她捏碎。
儀華閉上眼睛,頭轉向一旁,拒絕去看那驚鴻的一瞥。她在心裡說服自己,也許只是看錯了,濃濃的失望不會看錯,可傷痛……朱棣的眼中又怎麼會有傷痛?
這時,一聲模糊不清的咕嚕聲,從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珠簾後傳來:“母妃……您在哪……母妃?”
稚兒的聲音,如晨間的空氣一樣,是特有的清新。不由地,兩人的心在同一刻都軟了。
“你過去吧。”冷冷的不帶感情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儀華身上莫名的一冷。她想,真的入秋了,早晨越發的冷。
正思緒遊弋之際,壓在身上的人突然抽身,冷空氣一下子灌進了她單薄的身軀,她深深的打了一個冷顫坐起來,看見朱棣一邊向外走一邊吩咐道:“去槐院。”
一夜沒睡,他的聲音很疲憊。
儀華如是想到,可心底卻有個聲音在反駁:漠北逃難,朱棣沒日沒夜的駕車,他依然不露絲毫的疲憊。現在不過一夜沒睡,又怎麼會疲憊?若是疲憊,又怎麼會捨近求遠,去那個曾經養傷的僻靜小院歇息?
“母妃!”熙兒不滿的叫道。
“王妃,可是要起身了?小王子他怎麼了?”聽到熙兒的叫聲,李進忠匆匆忙忙的撩簾而入。
儀華驀然回神,攏住敞開的衣襟,向李進忠微微一笑:“恩,是要起身了,你去備水吧。”
金燦的晨光下,她的笑容像晨間的清露珠光閃耀,卻又有一抹無言的哀傷流露。
李進忠怔怔的望著儀華的笑顏,似乎不明白兩種截然不同的表現,怎麼會表現於一?一念恍惚而過,等回神時,裡間已傳來儀華柔聲的誆哄,他疑惑的搖搖頭,走出去備盥洗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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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水涓涓流過,這一天是九月三十日,秋霜初降。
霜,是殺伐的象徵。正如古籍曾記載:“季秋霜始降,鷹聿擊,王者順天行誅,以成肅殺之危。”
如此,這一日朱元璋為了順應秋天的嚴峻殺戮,下詔諸子藩王、貴族子弟圍獵,以操演比試射技,從而進行賞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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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獵場
遠處,山巒雄渾。近處,碧草連天。四下,旌旗獵獵。
九龍寶座上,朱元璋端然獨坐。
東面錦帳邀英豪,朱標領貴胄男子出席。第一錦帳,皇子藩王。第二錦帳,王公大臣。第三錦帳,青年俊士。
西面錦帳遮脂粉,郭寧妃率眾命婦觀看。第一錦帳,後宮諸妃。第二錦帳,公主王妃。第三錦帳,命婦夫人。
身為王妃,儀華坐在第二錦帳,帳內皆是姑嫂妯娌,眾人身份相當,彼此略略見禮便罷。禮畢,她坐到看臺第一排第四位上,目光不經意與晉王妃相撞,晉王妃臉上笑容和煦,眼中卻有冰冷掠過。
儀華只做未見,向晉王妃淡淡含笑點頭,也就轉頭,靜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