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華痛吟一聲,終從不寧帖的夢中醒來。一睜眼,卻是如豆微光下,朱棣陰沉可怕的臉色。她登時驚得全醒了,忘了手上被拽的疼,不知覺的小心翼翼問道:“怎麼了,又出了什麼事?”近年來意外不斷,以讓儀華時刻處於危機的意識當中,尤其是身在是非之地的天之腳下。
朱棣沒有說話,緊抿兩片薄薄的唇,目光卻是朝下。
儀華不禁疑惑,順著朱棣的目光看去,竟是她被強制攤開的右手——一條深深嵌入手心的疤痕,赫然醒目。
“不過偶然被割傷的。”儀華心中一驚,忙抽回手,略有慌亂的掩飾道:“對了,王爺您這時候才回來,想必乏了,臣妾——”
“這是怎麼回事?”儀華話沒說完,手上急劇一疼,隨即聽到朱棣冷冷的質問。
這件事決不能讓朱棣知道,否則不利他與熾兒的父子關係!
儀華急中生智,驟然抬頭解釋,卻見朱棣深沉似能洞察一切的雙目。她張了張嘴,竟做不出聲。
見儀華神色惶然,朱棣心中篤定事有隱情,更不滿儀華對他的隱瞞,面上陡然盛滿怒容,咄咄逼人道:“你是自己主動說,還是讓本王去查?!”
說話時,他眼睛黑亮,隱有一絲關切掠過。
房中油燈將枯,窗外晨光未亮,儀華看不見朱棣眼底情緒。只注意到他薄如刀削的雙唇,抿著森然冷意。
一瞥之下,激起儀華維護之心,她雙目一闔,頭枕在靠褥上,側臉朝向窗戶,倔強道:“臣妾句句屬實,這只是臣妾不小心打碎瓷器時割傷。若是王爺不信,臣妾也無話可說。”
稍顯生硬的話一出,兩人氣氛降至冰點。
朱棣一貫喜歡女子小意溫柔。去年年底那陣子,他半月回府一次,儀華對他溫溫柔柔,說話輕聲細語,讓他倍感舒心;漫漫冬夜裡,儀華身子柔軟溫暖,彷彿是專為他生的一般。那一段日子,他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是無比的滿足。
一別的這半年來,作為一個成年男子,他是有**的。尤其是在熬過不能生育的心裡後,那種急於證明自己的**,是強大的。所以,在儀華走後的兩個月後,他又招人侍寢,但是一場性*事結束了,他卻並不滿足,反而有一種無盡的空虛襲上心頭,這是過去十幾年不曾有過的。
漸漸地,他也就很少涉足後院,想起儀華的次數卻多。
今四更天,他從周王府回來,本打算在廂房歇了,卻見上房裡還留著燈,淡淡的橘黃色燈光,在靜謐的黎明時分,能溫暖人心。
不知覺地,他便走了進去。撩開門簾的剎那。一眼就看見窗下一架羅漢床,床上鋪著一條梅紅色的絨毯子,蓋著儀華半截身子,一頭烏黑的髮絲散了滿枕頭。她側著身子向窗戶,上身是一件素白的裹身裡衣,右手露在毯子外,因袖口往上翻起,一截兒雪白的臂也露了不少。在床榻旁邊,是一個半邊臺,檯面上放著一盞油燈,照著羊皮套子。
一眼看過,朱棣不覺心下一軟,原來這燈是為他留的,儀華在這裡等了一夜。這一想,就憶起去年冬天的時候,兩人相處的情形,一時竟站在床旁看著她沉默不語。直到一陣冷風從窗戶灌進來,儀華不禁打了一個冷顫,他這才堪堪回過神,忙俯身將她露在外面的藕臂放進毯子裡,卻見一道深深刺目的疤痕。
從小就大傷小傷不斷,只區區一眼,朱棣便認出此傷有問題,若沒有下狠手,絕不可能留下疤痕。一時,他驚怒不定,在皇城腳下,竟然有人敢對燕王妃出手!後又一轉念,也知不會是刺客,再細細一琢磨,不難猜出此傷與徐家有關。
當下,朱棣心緒不平,一半憤怒徐家目中無他燕王,一半憐惜儀華身世坎坷,且多逢磨難。然而到頭來,儀華卻一力維護徐家到底,不惜違逆隱瞞他,甚至一改近一年來的溫溫柔柔,又回到了初識那個渾身長刺的她。
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各懷心思。
不知沉默了多久,太陽從東方升起,晨光穿過半敞的窗戶照進,空中的塵埃在光中浮沉,原本隱藏的一切都無處遁形——白皙纖細的頸間,一抹淡粉若隱若現。
面朝窗戶,即使雙目閉闔,也能感覺強烈光線照耀。儀華略略不適的皺眉,心裡決定先服軟,結束兩人之間的僵持,卻不及付出行動,只感胸前一涼,衣襟竟被朱棣一把扯開,露出一邊裸肩。
突如其來的猝變,又是光天化日的裸露,促使儀華未及思索之間,已忙掩衣襟,倉皇的往床裡躲閃。
這個動作在朱棣眼裡,更是一種隱瞞逃避的遮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