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窗扉看著日月星辰的交替,數著時日的變化。
這一日,薄暮時分,李西如往常一樣坐在臨窗的一架六足摺疊式榻上做女紅,眼見天色暗了下來,便放下手中的針線,吩咐了阿杏、阿秋兩人去大廚房取晚飯,就和著馮媽有一搭沒一搭的扯著閒話。
二人答應著剛去不久,忽聽房門口有人敲門,一問,竟是徐達派來的人,李西吃驚之下,忙讓馮媽開門迎進房間。來人不是生人,卻是謝氏身邊頭號心腹之人崔媽,李西豈敢拿架子,自先招呼道:“不知是何事,讓崔媽媽親自跑一趟。媽媽快給崔媽媽搬了坐,上茶吃。”崔媽立即回絕,道:“老爺有請,小姐還是收拾收拾,隨婆子去。”
下樓!她能出繡樓了!
李西心下一派激動,卻不待喜悅擴散,就見崔媽臉上一板,冷聲提醒道:“小姐,還請您動作快些,老爺夫人還等著呢。”聽完此言,李西滿心的雀躍被瞬間澆熄,她怎會忘了還有謝氏呢?待理智回籠,李西漸是冷靜了下來,欲從旁側擊卻見崔媽態度如此肯定,想來也是問不出一二,她也不多費口舌,只言語安撫了幾句馮媽,就隨崔媽一同離開。
一路走來,李西只覺恍如隔世,宅子裡的一草一木仍是記憶中的樣子,可過往的奴僕卻換成了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已然物是人非。看到這裡,李西心下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緊張,手下意識的抓緊垂至腰間的灰色輕紗——這是臨下樓時,崔媽讓她戴的氈帽,帽沿四周垂以輕紗,用以遮面。
但是,在自家行走,為何要以紗覆面?!
不及想明,已行至正院第三進。此時,天漸黑沉,油綠的垂花門外燃起了燈火,兩隻寫著“喪”的白色燈籠高高掛在門欄上。亮堂的明光下,是四名身材魁偉,面帶煞氣的護衛,見李西、崔媽二人過來,“哐啷”一聲,刀戟出鞘,兩兩相交,擋在前面。
一道冰冷的白光晃來,崔媽止不住全身發抖,唯唯諾諾的稟道:“這是老爺吩咐婆子領來的人,還請軍爺放行。”聽後,那四人目光一變,齊刷刷的向李西掃去,上下打量許久,才互相對視一眼,收刀放行。
見狀,崔媽忙哈著腰道了一聲謝,就腳下生風似地進了院子。李西看著仿若逃跑的崔媽,也顧不得懷疑這四人的身份,提著發軟的雙腿即拾階疾步攆了上去。隨之進入院子,更是詭異的情形出現在眼前,只見偌大的院落裡燭火輝煌,亮如白晝,卻無一個小廝或僕婦在院中伺候,只有主樓的廳堂外守著八名護衛。
看著眼前的情景,李西呼吸不由一滯,忍住逃跑的衝動,跟著崔媽從八名侍衛留下的空道一徑行至廳堂。
“老爺、夫人,小姐帶到。”一進廳堂,崔媽徑直福身稟道。
一聽這話,李西連口氣也不及喘息,忙疾步上前,微提裙襬,下跪拜道:“女兒拜見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徐達看著一面走來叩首的庶出女兒,舉止大方得體,只有少許的緊張顫抖,較之滿意,便道:“恩,起來吧。”李西應聲站起,卻即使頭戴氈帽,也低低的垂著頭,目不斜視的盯著青石磚的地面,處處予人一種小心謹慎之感。
對李西這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徐達不悅道:“在家拜見父母,頭戴氈帽是為不敬!”謝氏從旁插話道:“老爺,您以為她是儀華嗎?能……”一語未完,謝氏忙捂上嘴,就是一陣嗚嗚咽咽。
李西不解謝氏這為何般,也無心思細想,只依徐達的話,忙取下頭上的氈帽置放在地,告罪道:“女兒不識禮儀,請父親責罰。”徐達目光在李西取下氈帽的那一瞬,驀然一亮,當即就道:“你抬頭說話。”李西壓下心中的疑惑,緩緩抬起頭來。
徐達看著這個從不曾關心過的女兒,已在不知不覺間長成一個美貌少女,而他對她的映像卻還留在了六年以前;再看她似與大女兒肖似的面容,心頭更是千愁萬緒。一時間,各般滋味齊湧上來,饒是他經歷戰火無數,亦殺人無數,在這一刻,不免心下一片酸澀。
英雄遲暮,徐達老了!
在徐達打量李西的同時,李西的目光也凝聚在了徐達的身上。
許是剛從宮裡回來,徐達的頭上還戴著烏紗冠,身穿“斬縗服”,腰繫黑色犀角帶,一身素服裝扮。但寬大的素服,卻掩不住他日漸佝僂的身軀;又曾幾何時,那堅毅英挺的面龐,已佈滿斑斑皺紋,染上了病態的痕跡,顯然已無當初威震漠北的氣勢,只剩一雙有神的雙目,閃爍著昔日馳騁疆場的凜冽。
然而,曾經第一個殺入元朝國都的大將,儘管他已被太多的凡塵俗世所擾,卻依然是睿智警覺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