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不但被大雪覆蓋,也被無盡的勝利喜悅所淹沒。
然而,李景隆十萬大軍並沒有因為這一次的猝敗而撤軍;在三日後的一晚,當他們成功攻佔了通州之後,又再次向北平九門發起了進攻。
一時間,漆黑的寒冬深夜,戰火燒了半邊天,箭羽如蝗飛上城牆。
“咻咻”地箭矢聲,刀劍“鏗鏗”相抵聲,男人的淒厲慘叫聲,女人的尖銳驚呼聲,響作一團。
忽然,一道亮光劃破夜空,一枚箭矢直直射來,對著儀華的紅氅翻卷的後背。
“母妃”一聲斷喝,朱高煦撲到全然不知的儀華。
同一時,無數的箭雨飛來,母子二人的前面一名拿著石塊的婦人來不及轉身,微胖的身軀已霍然倒地。
“不”儀華放聲尖叫,手腳並用的爬到婦人面前,吃力的扶起婦人,淚如雨下:“你醒醒,不要……”
婦人奄奄一息地倚在儀華臂間,費了半天的力氣睜開眼睛,看見淚水連連的儀華,她扯了扯嘴角綻出一抹微笑,然後什麼也沒說,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不——”儀華緊緊抱住婦人,不顧婦人身上的血漬烏跡,埋頭痛哭。
朱高煦跪在地上望天良久,低下頭,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猶顯潤潤地溼意;他深吸了口氣,以膝跪地上前,扶住情緒似要崩潰的儀華:“母妃,此地不宜久留,兒臣先讓侍衛護送你下去。”
久久地,儀華沒有作回應,朱高煦焦急不已。
驀地,儀華站起,目光四望。
城樓上殺戮無數,白雪覆蓋的地上,鮮紅的血跡到處可見,男人女人的屍體遍地。
她發紫的雙唇不受控制的顫抖,不知是因為觸目所及的震動,還是寒冷地天氣凍成這樣。
朱高煦被儀華面無表情地樣子嚇住,他記憶深處母親總是溫柔的向他笑,慢聲細語地叫他“熙兒”,這是他最熟悉不過的母親;可是此時此刻母親赤紅的雙目,冷冰冰地神情,讓他感到了一種難以言繪的害怕。
“母妃別看了,兒臣帶你下去”朱高煦一劍擋開射來的飛箭,上前一把緊緊抵拽住儀華。
儀華仰頭,藉著熊熊燃燒的戰火看向朱高煦,繼而展顏一笑,那笑容不像一位三十歲的婦人,更像一個初及笄的少女一樣簡單而明媚:“大寧離北平並不很遠,你父王知道北平有危,一定會盡快趕回來的。”
話一停,儀華目光看向雪地上的婦人的屍骸,神情有些迷茫:“聽見了嗎?是孩子尋不見母親的哭聲。他們成了孤兒,他們的父母是為了北平城,為了我們燕王府而戰,我們不能讓他們這樣白白犧牲。我們要堅強的活下去,活的比誰都好,照顧他們留下的孩子”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消失在咆哮的風中,眼裡最後的一滴淚珠也滑入雪裡融化。
儀華看向擔憂望著自己的兒子,肅聲下命道:“他們十萬之眾,我們不過區區近萬人,力敵不行,我們就智取”
朱高煦聽著儀華篤定的話語,眼睛一亮,急聲問道:“母妃可是有辦法了?”
儀華一邊快速下城牆一邊向跟在身旁的親子,道:“天寒地凍,深夜尤甚。現在我們石塊將用盡,那我們就取水傾城潑下,一可讓南軍受凍,一可讓城牆城下結冰,他們再想上城門也沒那麼容易。”
朱高煦三步並兩,一下跳下最後幾階石階,聲音裡透著興奮道:“母妃兒臣明白了,立刻讓各門都照這樣做麗正門,就由母妃您先守著了”說著話,人已駕馬風快地消失在雪夜裡。
儀華默默地看著兒子日漸高大的身影消失,她轉身,即刻召集城樓下所有人取井水。
不過一刻,將士妻子、王府侍人、受傷無法再戰的將士,他們手提水桶,如一條長龍的列隊般有條不紊地向城樓上輸送水桶。
水,冰冷徹骨的井水,就一桶桶地傾倒下城。
天寒地凍,潑下去的水,很快地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搭在城牆上的雲梯順滑而下。
本已冷得瑟瑟發抖的南軍,在通身淋了一冰冷的水,個個皆凍得抖如篩糠,再無戰鬥之力。
“母妃”正在這個時候,城樓下忽然響起了朱高煦的聲音。
儀華忙放下手中的水桶,跑到向城內的城牆邊,腫凍得通紅的雙手,抓在城牆焦急俯瞰。
騎在高頭駿馬上的朱高煦,一眼看見儀華紅色的身影,連忙向她招手道:“母妃,攻勢最厲的三座城牆已經停下進攻了還有,城裡的百姓他們——”
朱高煦洪亮地聲音還在風中飄蕩,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