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一棟用了上百萬噸泥土、木材和石塊蓋起來的建築,材料用某種特殊樹脂黏合。從他俯臥的地方看過去,簡直像一個黑色的超巨型蜂窩,好幾萬個單獨的隔間裡全是畸人,還有它們臭氣沖天的獵物堆藏。
散出的味道讓他眼淚直流。
發出的噪音像十幾萬人同時被活活剝皮似地刺耳。
看起來怪異至極,他往後爬時,突然間,他想通了。
那棟建築是座城市。
畸人開始了它們的文明生活。
地球,是它們的了。
他醒來。
天矇矇亮,柔和的淡藍光在空地上徘徊。
所有東西在霧氣中彷彿上了一層釉似地閃閃發光,他穿著長褲的雙腿從膝蓋以下都凍僵了。
畸人走光了。
他無法自制地抖個不停。
他需要爬起來,活動一下,撒泡尿,升個火,可是他不敢。
他看不出來那群畸人到底走了多久了。
太陽爬到巖壁之上,陽光灑進空地。
露珠從雜草葉面上滑落。
他已經醒了三、四個小時,除了周圍森林枯葉在空中迴轉的聲音外,他什麼都沒聽到。
托比亞斯坐起身子。
昨天死命奔跑帶來的痠痛感如野火般在每寸肌肉裡燃燒,就像吉他上卷得太緊的弦。他環顧四周,血液流向手腳末端,讓它們也跟著痛得不得了。
他掙扎著起身,血液往下流。
他還有呼吸。
他還能站立。
他居然還活著。
矮松的紅色葉子襯著陽光,在他的頭上閃閃發亮。
他抬頭,樹葉後方的天空比之前任何時候看過的都還要湛藍。
15
伊森醒來時,泰瑞莎和班恩早已出門上班、上學。
他幾乎整夜沒睡。
他光著身體走過冰冷的硬木地板,伸手抹去窗戶內側玻璃的結冰霧氣。
透進來的陽光不強,可以合理推測太陽還沒爬上小鎮四周的巖壁。
泰瑞莎警告過他,隆冬時,會有一個月,事實上是四個星期的時間看不到太陽,因為太陽還來不及爬上環繞松林鎮的巖壁頂端就沉下去了。
他沒吃早餐。
只在熱豆子外帶了一杯咖啡。
朝小鎮的南緣走。
醒來時,他不太舒服,有點像宿醉的感覺。前一晚的每件事都變得好模糊,心裡因為覺得自己搞砸一切而萬分沉重。
他確實是搞砸了。
他讓泰瑞莎知道了。
簡直難以想像。
不過,不是他要為自己辯駁,見過凱特之後,他心裡已經亂成一團,而他太太卻在此時利用她強大的魅力誘騙出她想要的答案。說實話,他還不知道這個失誤會造成多大的損害。最糟的情況是泰瑞莎說溜嘴,告訴其他人,這個鎮將會因而分裂+碧爾雀會為此辦一場狂歡會,他會失去太太,班恩會失去母親。光是想像,他就覺得快瘋了。
話說回來,他無法否認終於能告訴第二個人這個秘密的感覺有多好,尤其這個人還是他的太太,畢竟他本來就不該對自己的妻子隱瞞任何事情。如果她能閉上嘴巴、接受這個訊息,不說出去、不崩潰、不逃走、不害怕到精神錯亂,那麼有另一個人能分擔這個讓他窒息的真相也是件好事,至少泰瑞莎總算能明白他每天揹負的壓力有多大。
他走在馬路中央,抬頭看向一家四口微笑揮手的再見!大看板。
我們希望你很享受在松林鎮的時光!
別見外!早日再來唷!
當然,這個看板根本就是碧爾雀的邪惡玩笑。
馬路在半英里後就會彎回去,讓你看到它的瘋狂笑點。
同樣的一家四口在大看板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迎接每個人。
歡迎光臨松林鎮
在這裡,天堂就是你家
伊森並不是不懂它的諷刺,或者甚至可以稱之為某種程度的幽默;但想到昨晚,還有他變得亂七八糟的人生,他真希望自己帶了那把十二口徑的散彈槍,如此一來就能在那四張討人厭的快樂臉龐打上幾個大洞了。
下次要記得帶。
光是有這種想法,他就應該去看心理醫生了,
他到達樹林時,剛好咖啡也喝完了,杯子裡只剩一點咖啡渣。
正當他要捏壞保麗龍杯時,突然看到杯子裡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