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冰箱裡的水果和蔬菜應該是最後一批新鮮食材,他幾乎可以肯定接下來好幾個月他們只能靠冷凍食物過活了。
他在湯鍋裡裝滿水,點燃電熱爐。
拿出一個不小的平底鍋在湯鍋旁,開中火,倒進一點橄欖油,
他們還有五顆大蕃茄,剛好夠用。
晚餐慢慢成形了。
他敲碎大蒜,將洋蔥切片,全放進油鍋裡炒。
趁著爆香時,將蕃茄切成塊狀。
他覺得自己正站在西雅圖家裡的廚房,週六黃昏,他聽著塞隆尼斯·孟克(TheloniousMonk)的爵士樂,開了瓶紅酒,享受為家人烹調一頓美味大餐的樂趣。一星期的辛苦工作後,沒有什麼比這更能釋放壓力的了。這一刻感覺就像許多他們過去一起歡度的寧靜夜晚,彷彿一切再正常不過。除了半小時之前,他才躲在屋子裡唯一一個二十四小時持續監視系統照不到的死角,割開他太太的大腿後方,將她身上的追蹤晶片拿出來。
除了那個。
他把蕃茄倒進油鍋,用鏟子壓成泥,和洋蔥攪拌在一起,再加入更多油,傾身靠向電爐,深吸一口帶著甜味的蒸氣,試著讓自己的美妙幻想,再多延續幾秒鐘。
通心粉衝冷水時,泰瑞莎從書房走出來。她面帶笑容,不過他可以看出她面具底下的勉強,但她走路的樣子非常正常,完全沒有跛行。他們在客廳鋪了張毯子,擠在爐火前,一邊聽著收音機優美的琴聲,一邊吃晚餐。
赫克特,蓋瑟今晚彈奏的是蕭邦的曲子。
食物很可口。
火光很溫暖。
只可惜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
半夜十二點之後,
班恩睡了。
劈開的咖啡桌只夠他們燒兩個小時,很快的,維多利亞式樓房裡又冷得要死。
伊森和泰瑞莎面對面地躺在床上。
他輕聲說:你還醒著嗎?
她點點頭。
你的項鍊在哪兒?
我戴著呢!
拿下來放在床頭櫃上。
她照做之後說:現在呢?
我們靜靜等一分鐘。
他們在黑暗中穿好衣服。
伊森進房檢視班恩,男孩在溫暖的床上睡得很熟。
他和泰瑞莎一起走下樓梯。
兩個人什麼話都沒說。
他開啟前門,拉起厚棉衫上的連身帽,示意泰瑞莎照作。
他們走到外頭。
街燈和前廊的燈光,這裡一盞、那裡一盞,點綴著黑夜。
很冷,一顆星星都沒有。
他們走在馬路中央。
伊森說:我們現在可以講話了,你的腿還好嗎?
很痛。
你表現得真是太棒了,親愛的。
我還以為自己會昏過去呢!不過,要是真能昏過去,也許還容易一點。
他們往西朝公園的方向走。
很快就聽到了潺潺水流聲。
我們在這裡真的安全嗎?泰瑞莎問。
我們在哪裡都不安全。不過,我們身上沒有晶片,至少攝影機不會拍到我們。
我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十五歲,趁著爸媽睡著了偷偷溜出來約會,外面好安靜。
我喜歡晚上出來。你以前從來沒有溜出來過?連一次都沒有?
當然沒有。
他們離開馬路,走進兒童遊戲區。
五十碼外,唯一的一盞街燈照著正下方的鞦韆架。
他們繼續走到公園末端的河岸邊。
坐在快枯死的草地上。
伊森聞到河水的味道,但看不見它在哪裡,他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手,伸手不見五指大概就是這樣吧?他從不知道不被看見居然是這麼舒服的一件事,
我實在不應該告訴你的。他說,是我一時衝動。我只是無法忍受我們之間隱藏了這麼大的謊言,受不了我們所知不同,
你當然應該告訴我。
為什麼?
因為這個鎮混蛋到了極點。
可是,外面世界沒有比較好。如果你曾經想要離開松林鎮,我已經徹底粉碎你的希望了。
任何時候,我都寧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