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德說完,便向外走去,也不跪安。
她在經過蘇麻喇姑身邊的時候,面上微微一笑,還拍了拍蘇麻的手臂,雖然沒有再說什麼,算是安慰。
接著,面色又恢復了往昔的冷淡肅穆。
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形,不管是孝莊還是蘇麻,都陷入了一種無可奈何的迷茫之中。
第八十章 生死關頭現真情
次日辰時初刻,康熙至乾清門聽政。
在經歷昨夜那場驚心變故之後,再次臨朝,看著文武百官、親王貴戚們跪拜在地口中山呼“萬歲聖安”,康熙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幾位昨晚參與殿審的親王、郡王們的眼睛,他覺得在這些人的心裡一定是在暗暗鄙視自己這位無用的“天子”。
於是,整個早朝期間,籠罩在乾清門內的正是一種蘊著千鈞之勢的平淡。
今日,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竟無一人奏報,是真的無事可奏,還是說他們明白即使奏了自己這個“兒皇帝”也是無從左右結果的?
難道自昨夜一局失利之後,自己已然一敗塗地了嗎?
康熙不禁氣餒,也許作為帝王,自己終究是少了些勇氣。可這勇氣決定著太多人的生死。都說一將成名萬骨枯,一將況且如此,一國之君若成就千秋霸業又如何,註定要積多少冤、歷多少劫、染多少血呢?
少年天子的目光對上安親王嶽樂,從他的眸中康熙讀出些許的安慰。是了,那是一種將睿智隱藏在平淡中的深意。年輕的皇上讀懂了,於是他重又打起精神,炯炯龍目對上鰲拜與遏必隆。
此時,皇上心中倒很是有些期待。今日,他們會有何種反應呢?
鰲拜似乎也在等待這個機會。見皇上的目光注視著他,他便出班啟奏:“蘇克薩哈所犯罪行件件清楚明白,如今已然審清,就請皇上御覽欽準。”
鰲拜將摺子呈上,顧問行接了過來呈到聖前,康熙開啟之後掃了一眼,面色已然微變。好個鰲拜,可知自己昨夜剛剛在生死間走過一回,如今卻急著要置蘇克薩哈於死地。雖然自己也不喜歡蘇克薩哈鑽營搖擺的品性,但他好歹也是朝廷重臣,當朝次輔,也曾深受先帝信任,何須如此趕盡殺絕?況且鰲拜的摺子中還羅列了蘇克薩哈“對上怨望,不欲歸政”等二十四款罪狀,以大逆論,要將其與其長子查克旦皆磔死;餘子六人、孫一人、兄弟子二人皆處斬,籍沒;族人皆斬。這也太過了。
康熙斟酌半晌之後方才開口:“蘇克薩哈以額駙子入侍禁廷,承恩眷,歷官議政大臣、領侍衛內大臣、加太子太保,班行亞索尼,雖論事動輒齟齬間或有罪,但罪不至此,亦不至誅滅子孫。況其又與鰲卿輔有姻連,朕更加不忍……”
康熙話未說完,鰲拜已憤然振臂疾呼:“莫說與臣有姻連,就是血脈相息,臣又怎能因為一己之私而枉縱。如此常懷狼子野心不臣之人,必要立誅方能顯我皇上之隆威!”
他嘴上說的什麼已然不再重要了,再冠冕堂皇,亦是無端打斷了皇上的聖訓,再慷慨激昂,亦是在振臂咆哮朝堂,只是在場眾人,卻無人提出異議。
康熙的心,寒入深潭。
面上依舊含著三分融融的笑顏,龍案下面的手已然緊握成拳青筋盡暴,耐著性子聽他說完那一長串的說辭,只輕聲說道:“鰲卿說得太快太急,朕一時不甚清楚明白,故要仔細斟酌,今日就議到這裡。”
眼見鰲拜又要造次,聖上已然起身,顧問行立即誦道:“皇上退朝,百官跪安!”
乾清門高大的丹陛連著潔白的高臺甬道,走在上面,少年天子的憤怒已經無所遁形。從這裡,信步往北走去,一路直行,經過東西十二宮,由長信門入慈寧門。終於,他還是來到了慈寧宮。
“這是皇上自釀的苦酒,再難喝,皇上也須自己喝了。”太皇太后這一次沒有為皇上準備濃郁的奶茶,也沒有降火宜人的清茶,只是一杯苦酒。
康熙一飲而盡,確是苦澀辛辣。
“無論如何,蘇克薩哈之過並不致殺子滅孫、牽連族人。”
太皇太后一揮手,猛然將那酒杯撥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康熙大驚。
“皇帝還是沒想明白!”太皇太后厲色痛心,“在皇帝眼中,這至高無上的皇權是什麼?”
康熙自記事起,還從未見過太皇太后如此失態動怒,無措間,老老實實聆聽教訓:“孫兒請皇瑪嬤教誨!”
“這不是哀家能教的,皇帝回去自己好好想一想。就只一句,皇帝不是判官,凡事不能以論個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