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哎呀……阿玉,你幹嘛拍我頭,髮髻都亂了。”
男人眉頭緊皺,似乎很不開心,“年紀輕輕的,說什麼喪氣話,好像七八十歲的老太太。”
傅汝玉這麼一說,太乙也覺得那不像是現在的阿狸該說的話,現在的阿狸是個被夫君捧在手心裡寵著的姑娘,她可以任性,可以胡鬧,可以睡到中午,可以挑食,可以不長大,而不是太白山上被師父捏碎了麵人,卻連哭都不敢哭的小弟子。她天生沒有靈根,不能練氣,她煞怨二氣纏身,每天晚上睡著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她是步天宮中等級最低的外門弟子,沒人護著她,師父也不喜歡她,冷視,漠視,無視,大家甚至連冷嘲熱諷都懶得給她。這樣的她,不可以任性,不可以胡鬧,不可以睡到中午,不可以難過,不可以哭,不可以不長大……
“阿狸,怎麼了,眼睛怎麼紅了,我打疼你了?”
“沒有沒有,”太乙搖手,“一點都不疼,可能是困了。”
“那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嗯,”她俯在他膝上,埋頭,聲音小小的,“到了叫醒我。”
馬車微微顛簸,她昏昏欲睡,等她再醒來,車已經停了,太乙揉揉眼睛,“怎麼不叫醒我?”
“捨不得。”
太乙本想說幾句“肉麻兮兮”“巫祝大人果然是花間高手”之類的話揶揄幾句,可嘴巴張了張,卻覺得說什麼都不應景,最後只瞪了他一眼,跳下馬車。
時間似乎已經到了下午,午後的斜陽暖暖的。
“二位是來問姻緣的吧。”
廟裡的老師傅摸著花白的鬍子,笑著問。
以為他會帶自己去什麼特別的地方,原來是一座有些破敗的花神廟,廟宇雖然不十分氣派,進進出出的人倒還是有一些,不是嬌羞的少女,便是懷春的少年郎。
傅汝玉笑著點頭,拉著太乙的手走進廟宇。
“阿玉,你是帶我來問姻緣的?”
“唔。”
“哎?可你自己不就是個算卦的麼?”
男人的俊臉黑了黑,“你夫君是巫祝,不是算卦的。”
太乙摸摸下巴,看樣子是在說,有區別麼?
傅汝玉在她小腰上捏了一把,耳邊小聲道:“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太乙臉一紅,被男人拉著進了殿,在外面雖然可以嬉笑,但在神明面前還是要恭恭敬敬的才是,她虔誠地燒了香,然後學著他的樣子閉著眼睛搖起籤筒。
籤子嘩啦啦地響,心也跟著躁動起來。
晃著籤筒,太乙下意識地偷眼去瞧跪在她身旁的那個人,他閉著雙眼,搖得很認真,和平日裡風流繾綣的模樣比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在那一瞬間,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的天命姻緣是怎樣的。
啪,男人的籤筒裡掉出一支籤來,太乙趕緊轉回頭,閉上眼,用心搖起來。
會是什麼籤文?
一根竹籤掉在地上,她捏起來,提著裙子去外面找籤文,人群來來往往,一時間找不到那個解籤文的老師傅。
她握著竹籤,站在院子裡,那裡有一池的溫泉,冒著熱氣,水霧繚繞的,倒還有些仙意。
她站在池邊,看了看手中的竹籤,趁著身旁人們不注意,一手擲到了溫泉中,扔進去之後,她才忽然想起,這麼輕的竹籤,不會浮著吧。說來也奇怪,那竹籤在水面上打了兩個旋兒之後,竟沉了下去。
“阿狸,你在這裡啊,找了你好久。”傅汝玉手中拿著籤文,笑意盈盈來到她身邊。
“已經解好了?是什麼籤文?”太乙去看傅汝玉手中的紅紙,男人卻笑眯眯地把籤文折起來,認認真真地揣進了懷裡,“等咱們有了小阿狸,再告訴他孃親,”他牽著她向外走,“你呢?是什麼籤?”
太乙做了個鬼臉,“我也不告訴你。哼,算卦的。”說著,在他的白鞋上踩了一腳,飛快地跑開了。
男人無奈地笑,“阿狸,慢點跑,鞋子掉了。”
“阿玉,快點兒,回家吃飯啦……”
梅花玉色中,她單腳跳著,回頭喚他,身後是耀目的日光。
他走過去,高大的身子半蹲在她面前,捧起她滿是灰塵細雪的小腳放在懷裡暖了暖,這才小心翼翼地把鞋子給她穿上,然後任她一臉燦爛地挽著他的胳膊離開了廟宇。
看著二人走遠,來給解籤師傅添茶的小童子小聲問他師父,“巫祝大人他自己不就是個算卦的,怎麼也來咱們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