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花掂量著手裡的東西。儘管大人有令,他不能當場拆開。可是憑著他殺手的本/能,憑著他懷裡另外一個幾乎同等體積和重量的包袱,憑著他鼻息之間濃郁的血腥氣,他也能猜得到那是另外一顆人頭!
煮雪從他懷中將小寧王的首級接過來:“這個交給我。小寧王的頭,皇上等著呢。”
他便眯起眼來,眼角蘭花綻放寒意:“北上的差事……為何不能叫雪你去辦,為什麼非要我去?”
“這事必然只有你才能去辦。大人將這件事交給你,便是大人對你一萬個相信!”
煮雪便發了狠,伸手推著他,劈手給了他一掌:“事不宜遲。再晚走一步,便來不及了!”
。
大人說叫他北上……
大人說叫他不必顧著他,叫他立即啟程,否則便來不及了……
大人說,這差事之所以交給他去辦,是對他一萬個放心。
藏花猛地仰頭,淚便已從眼角滑下。流淌過眼角那朵蘭花。
他再笨,又如何能想不到大人交給他的差事是什麼!
為了救他,為了能讓他順利脫身,大人身陷重圍難以脫身,怕耽誤了時辰,便叫他奔赴草原腹地,去救回那個人啊!
心中澎湃,可是時辰卻已不敢耽擱,藏花拉過馬來,回身深深望向煮雪:“……大人身邊,除了你,還有誰?風可在?!”
煮雪卻搖了搖頭:“風亦有差事在身。大人身旁,只有我。”
“啊!”藏花心頭狠狠一痛,一張口便又是一口鮮血!
此時此刻,大人獨自陷入重圍,可是他卻不能回去救大人!
煮雪連忙上前伸手點住他幾處穴道,鄭重道:“我不能再耽擱,這便回大人身邊去了。花,你一定要辦好大人的差事,一定不能辜負大人的期望。聽見沒有!”
藏花用力吸氣,也深深望住煮雪:“好!雪,你千萬要護住大人!還有,你也千萬要護住你自己!”
煮雪盈盈一笑,灰白身影便飄然遠去。那纖細的身影融入夜色,融入飛雪……宛若她的名。
只一瞬,便再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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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花忍淚飛身上馬,策馬狂奔,直向北去。
不顧風雪,衝出長城,一口氣直衝到草原地界,他才敢停下來。
否則他怕自己真的沒有勇氣直接北上,他怕他違背了大人的命令,只想拍馬回去,用自己幫大人擋住那片凜凜刀光
!
大人……
。
尋了處背風的山丘,藏花連忙下馬開啟火摺子。
身上的衣裳早就被血浸透,此時溼重不堪,有些迎風的部位甚至都已經凍結起來,成了硬邦邦的一塊遁甲。
他攏起火堆烤著,一邊開啟了煮雪送來的包袱。
包袱裡頭首先是一個衣服包,裡頭裹了幾件皮裘,夠他禦寒之用;此外還有一個小匣——他認得,那是大人平素易容所用!
他心下一顫,重新又抖開那幾件皮裘——如何還認不出來,那都是大人自己的衣裳了呢!
他的心便抖成一團,再去掀開下層的包袱。
一顆猙獰的人頭呈現在月光之下。血跡狼狽,怒眼圓睜,竟是死不瞑目!
饒是藏花,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竟然是,亦思馬因!
。
藏花重新合上包袱,微微閉上眼睛。已是明白了大人的心思……
不管是大人還是任何人,若想單槍匹馬進到草原王帳,是絕無可能的。
但是唯有一份“見面禮”是巴圖蒙克不能拒絕的,那就是他殺父仇人亦思馬因的首級!
於是帶著這顆人頭,便有了通往王帳的通行證。縱然是巴圖蒙克自己心裡不願意,他也得顧忌著草原上的習俗,顧忌著各部族的眼光。婚禮之日若能收到殺父仇人的首級,不管來人是誰,他都得大禮迎候,絕無拒之門外的道理。
為了救他,大人寧願身陷萬人重圍。
而為了救她,大人孤身入大營,斬殺了亦思馬因!
藏花狠狠忍住眼中熱淚,朝向南方重重叩頭:“大人放心,屬下定將她安全帶回來。如若不能,屬下便也埋骨在草原,誓不生還!”
他藏住難過,取出腰上永不離身的小小妝鏡,開啟了包袱裡的梨木小盒子……
藉著黯淡月色,跳躍火光,他對鏡細細勾畫。
那本也是他在心中描摹了無數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