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芽卻笑不出來,跪倒啟奏:“奴婢斗膽啟稟萬歲,請皇上龍目細細分辨那畫上的人。”
皇帝定睛去瞧,片刻已見端倪:“雖說大部分面目,朕並不熟悉,不過當中有幾個,朕倒是見過的。如此推衍,你畫的實則都是朕的臣工吧?”
蘭芽拜服。她畫的的確就是運河沿途上船來拜見過司夜染的官員,蘭芽不知他們具體身份,便都一一畫了下來。皇帝的反應也屬正常:當中許多是地方官員,屬於外任,皇帝沒見過;只有曾經做過京官,且有份上朝的,皇帝才會有印象。
也難得皇帝竟然能憑那幾張臉,認人如此準。
蘭芽深吸口氣:“皇上聖裁。這些人,便都是運河沿途上船,向司大人送禮之人。”
皇帝一眯眼:“如此說來,竟然是整個江南至北,所有沿途官員都來給他送禮!小小一個司夜染,竟膽若此!”
皇帝氣極,將桌上一方端硯揚手砸在地下:“張敏!傳朕旨意,令司夜染即刻進宮,朕有話問他!”
窗外陽光篩下琉璃瓦簷,照在乾清宮地面滿鋪的金磚上,光影輝煌。
蘭芽望著地面倒影,影綽綽彷彿又見了爹爹。曾有幾時,爹爹便也跪在過她此時所跪的地方,聆聽天音的吧?那時,爹爹心中,想的又是什麼?
而此時,爹爹是否又在舉頭三尺處,俯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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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論罪當誅
從小他就不是個嫻熟的閨閣女子,且不說男裝隨爹爹前堂見客,為了畫藝敢與那些朝廷大員當堂理論;她更離譜地砸暈了爹的書童,矇混進使團,隨著爹爹出使草原……
這些事全都離經叛道,是其他人家絕對不能容忍,甚至不可想象的。
更何況此事出在身為文華殿大學士的爹爹家裡……此時朝廷對天下官員全都極為防備,所有官員都恨不得關門謝客、夾起尾巴來做人,只求不讓朝廷捉到任何把柄。可是爹爹卻依舊聽任她,甚至由著她,不怕因她而引來任何非議糌。
尤其,她還冒了天下之大不韙,出身仕宦卻拒絕纏足,愣是將自己這雙天足留到十三歲。這在大明,便是閨女最糟糕的印記,甚至是找不到婆家的……可是爹爹不過一笑置之,聽任她說將來草原縱馬。
不僅如此,她從小念的書,根本不是《女則》《女訓》,爹爹甚至勸說孃親,不嚴令她非學女紅……爹爹轉而教她看《史記》、《資治通鑑》,讓她跟家中男丁一樣念《四書》《大學》;閒暇時讓她翻閱的也都是《海外風物誌》一類的書籍……每晚必留功課,擷取歷史上某一亂世,令她獨自思考,給出她自己跳出史書的意見。
在她心底,爹爹不僅是慈父,更是良師。
這樣的爹爹在朝堂之上也必定是股肱良臣,而絕非是紫府汙衊的私結韃靼的叛臣!
於是此時此境,她相信倘若換了是爹爹跪在她的位置,爹爹所想的一定不是一己的榮辱得失,而只會是關乎天下、輔弼天子。
在爹爹心中最重的,不是一己生死,而是這片錦繡如畫的大明江山楮。
蘭芽波濤翻卷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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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敏躬身袖手而來,向皇帝稟報說司夜染來了。
蘭芽深吸口氣,卻沒回頭,亦未抬眼。
司夜染疾步而來,步履無聲。行過三拜九叩大禮,五體伏地而不起。
皇帝盯著他,半晌沒說話,面上亦無表情。良久,才緩緩道:“小六,南京之行辛苦了。”
司夜染頭不敢抬,連忙道:“奴婢實不敢當。”
皇帝清冷一笑:“別不敢當。你這回南下而歸,替朕帶回不少好東西。南京紫金山上的靈貓,前些年幾要絕跡,連朕想用些靈貓香都難足量。可是紫金山的皇莊自從到了你的手上,竟然重現生機……這回你帶回的靈貓數量,竟然足夠朕未來數年使用。”
“小六,真別說,紫金山的天蔭地氣,倒是與你相合。”
張敏聽了皇帝這話,都是一驚。
蘭芽聽得心下凜然,卻又一時聽不明白這話中意思。只覺內有深意,急得額角沁出汗來。忍不住悄悄去望司夜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