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遞過來的茶。無聲抿了一口,卻伸手去摸蘭芽的面頰。
手指冰冷,一下一下,抹掉蘭芽面上的茶漬。彷彿柔聲細語,“你這臉上,倒是越發細嫩了,彷彿半點都沒被運河的風給吹乾了。你這回私逃出京,可曾記得帶著我囑咐人帶給你的香粉和玉蘭膏子?你這些日子可都乖乖日日用著?”
蘭芽在他指尖之下輕顫,“用了。”
“嗯~”司夜染又是清冷一笑,“我手冷,最愛的事情,就是有細嫩的東西暖手。這些日子越發寒氣重,江南更是陰溼,我這手冷的舊毛病便又犯了。蘭公子,你可得替我找個方子緩和緩和。”
蘭芽狠狠一顫,面上已是顏色盡褪。
司夜染彷彿極享受蘭芽的驚恐,又抿了口茶便起身,“我暫不回京,也在南京盤桓些日子,替皇上巡視皇莊,催催今年的供奉。莊上事務繁雜,且耽擱時辰。你若尋著方子了,該知道到哪兒來找我。”
蘭芽瑟瑟顫著,已是說不出話來。
司夜染冷冷一笑,彎下了身子來湊在蘭芽耳邊,“我知道你心裡惦記著慕容。你既然都來了,我若當真攔著你不讓你見,倒也似乎不近人情。算了,你若要見,便見一見吧。可是你記著,你若敢被他破了身子,我必在你眼前,一寸一寸地活剮了他。”
看蘭芽神色,司夜染又笑,“或者便如上回,尋七八個大漢,在你眼前兒就輪著耍弄了他,直到他死……”
蘭芽驚得抱住司夜染的手,“大人不要,不要!”
司夜染這才緩緩笑起,“那,就去替我好好辦件事:去勸勸慕容,讓他不必再做北元皇孫的春秋大夢。北元已滅,草原部族分立,舊日的皇朝舊夢已碎了。他既已落到我手中,便今生今世都沒機會再逃出中原去。讓他趁早死了心,乖乖作我安在教坊司的眼線,好好地伺候那些南京留守的大人們,聽清楚他們都在談什麼、想什麼……蘭公子,你必不令我失望,是麼?”
蘭芽頓住。
他這是想讓她勸說慕容以色事人!司夜染,他不是人!
蘭芽勉力而笑:“大人錯了,雖然小的惦記慕容,可是慕容卻事實上半點不待見小的。就因為他對小的始終冷眉冷眼,小的才給他起了綽號叫‘冰塊’……大人太過高估小的對他的影響力。”
“是麼?”司夜染彷彿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仰頭而笑,“他在你心中既然是如此冷漠,那你就更不必對他心軟。”
蘭芽不禁寒噤。
“大人,大……”蘭芽勉力解釋,“此事小的當真無法承當,還望大人開恩。”
“你若不去也罷,我便再叫旁人去。”司夜染抬步而去,“不過我會讓人告訴他,他若不答應,我便會對你加倍折磨。”
走到門邊,他回眸森冷一笑:“是否還要我將如何折磨你的細節,盡數說與他知?”
蘭芽渾身冷戰,喑啞低吼:“大、人……”
可是司夜染人影已是下樓去,只空留一室的茶香。
。
入夜,南京城燈火流溢,像是一座琉璃之城。
秦淮河畔層樓高起,飛簷斗拱,於月影之下輕靈陡峭,彷彿隨時會上九天攬月。
於是樓名:攬月樓。
這裡正是南京教坊司所在,倒比京師的本司衚衕風雅不知多少倍。
蘭芽走進攬月閣中去,早已賓客滿座。挑空了的大堂裡旖旎流光,攬月閣裡的姑娘都立在樓上欄邊,鶯聲燕語,紅袖輕招。
坐在下頭的都是散客,只是來吃頓飯,看看歌舞,卻還未定下是否上樓去找個姑娘。於是對於這些潛在的客人,樓上的姑娘們都是用盡了嫵媚來勾著。
蘭芽揀了個遠座坐下。沒點酒菜,只要了一壺茶。雖然華服美貌,卻出手稍顯寒酸,大堂中支應的婆子就也沒甚熱絡。蘭芽倒是難得清靜。
少頃堂中雲板一鳴,所有喧譁便都是一靜。
中央高臺燈影一暗,隨即叮咚聲起,隨即便有碎玉流珠一般的琴聲,從竹簾之後琳琅而起,流瀉而出。隱約可見琴師端坐,白衣如雲,彷彿隨風輕動。
客人們都忘了飲酒,只蘭芽垂首,靜靜抿了口茶。
在琴聲最盛的那一段起身,將茶錢擱在桌面上,蘭芽無聲踱步而出。
樓內琴聲宛如盛開萬千國色,天香溢滿夜色;蘭芽只迎著一天一地的月光,獨自行在街上。
她來過了。
冰塊,我來看過你了,卻不想讓你知道。
☆、114、又見慕容(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