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沉了沉。
“你就帶我去嘛!這裡熱死了,我整晚整晚睡不著,老做噩夢,夢見我被人欺負,父親被人陷害,你突然離開了,再也不回來了……”
小廝在一旁道:“相爺洪福齊天,顧家興旺昌盛,怎麼會被人陷害。”
“可是上個月,父親就被人參了一本,說什麼結黨營私,圖謀不軌,接著,你就失蹤了半個月。”我撇了撇嘴,“我還以為,你再也不要我了。”
顧墨筠的眉梢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
前世我出嫁之後,顧墨筠就消失不見了,我命人四處尋找,可杳無音信。後來父親入獄,萬不得已才告訴了我顧墨筠不是我親哥哥,他去了夏國……
“你心浮氣躁,成日裡胡思亂想,怎會不做噩夢?”他揮了下手,要小廝退下去收拾行李,又道,“天氣熱,我再命人多送些冰來,你好好待在家裡靜靜心。”
想來,千寂君在那兒,他是不會帶我去北州了……
我撇了撇嘴,看著棋盤上錯落有致的黑白對局,搶過他一顆白棋往黑子旁一落,原本岌岌可危的白棋突圍而出,險象環生……
顧墨筠抬眸看我,眼裡微許驚異。我怨聲道:“你明明可以照顧到白棋,卻故意漠視。白子也是你的棋子啊,你為何不對它好些呢?還要把它拋棄了。”
他黑眸閃過一絲銀光,也不知聽懂我的意思沒。
棋子落盤有聲,清脆響亮。他慢悠悠道:“棋局博弈,總有去留,黑白皆由我定奪,白棋不捨,黑棋又怎會贏?”
我嘟嘴道:“可、可我就是想要你讓白棋贏。”
“贏了,我就能讓你去北州了?”他似笑非笑,黑眸森森然,“你想多了。”
我:“……”
我怎麼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啊!
第8章 兄長
青瓷大甕中的冰塊漸漸漫起薄薄的涼霧,風輪轉動,薄霧絲絲縷縷飄了過來,纏繞在顧墨筠青色的錦袍上。
我喝著冰鎮梅子湯,偷眼看著顧墨筠,心想,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這個變態的……
什麼時候呢?
上輩子,顧墨筠是我親哥哥,他太過完美、太過優秀,如天上皓月,不可企及,所以我對他只能存著崇拜和敬仰之心,默默地忌妒那位將來會成為我嫂嫂的女人。其實這樣的崇拜之情,一旦突破了倫理枷鎖,很容易會變成戀慕和喜愛。
我每回闖禍犯錯,聽他訓話,心裡雖有氣憤和怨惱,但還有個聲音在得瑟,我終於讓他這塊冷冰生氣抓狂了。我喜歡被他管著約束著,假設一下,這就是他對我關懷的另一種方式。
他對我的若離若即,給我營造了足夠想象的空間。記得他第一次牽我手的時候,我竟然還心跳加速了。
那是我出嫁的時候……
楚國風俗,女子出嫁要由親兄弟牽上花轎,於是顧墨筠才願意、或者是才敢牽上我的手……
他冰涼寬大的手掌將我柔軟的手指圈在掌心裡,我的心怦然一跳,湧上奇異的感覺,這種感覺,能夠模糊去周圍的一切事物,能夠停住時間和空間,唯有手上的觸覺在溫熱血液,加速心跳。
我那時在想,許是我從來沒牽過他的手,或者是從來沒牽過男人的手吧……不然,怎會心亂和羞澀呢?
他牽著我朝門外的花轎走去,一路沉默無言,連句祝福和囑咐的話都沒有,眉宇間蒙著一層暗色。
不知何時,我們走到了花轎旁,他鬆開了我的手,我卻還緊緊地抓著他不放開……
記憶猶新,恍如昨日,即便過去了這麼多年,即便重生了一次,我卻還能記起……
我應該從上輩子就喜歡他的吧……只是被兄妹這道枷鎖,迷住了眼,困住了心……
我喝完最後一口梅子湯,顧墨筠也下完了那盤棋,最終,他讓白子贏了。
我柔柔笑著又貼去了他身邊,他俊美的容顏淡淡粉紅,青衣前襟露出了一點雪白的鎖骨,墨髮輕輕飄了幾絲散亂在他的手背上,我不知怎的就伸手過去抓住了他的手,他微微一僵,側臉看我,眸中碧水翻湧。
“墨筠,我知道你的身世……”
他眸中一震,驚得忘了掙開我抓他的手。
顧墨筠的身世,我並非全部知曉。
我只知,父親入獄的時候,我哭著問他:“哥哥是不是早已死了,不然顧家落難至此,他為何仍不出現。”父親嘆氣道:“也許他並不知道顧家落難了,他是夏國人,此刻應該在夏國某處舉兵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