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泉。
他皺了下眉,不著邊際地往後移了一下,與我拉開距離。
“把汗擦了。”他淡淡一聲,我心中一慌。顧墨筠有潔癖,我竟然在他心愛的棋盤上滴了汗水!
我連忙扯出袖子在棋盤上擦了擦,覺得沒擦乾淨,又擦了擦,好像還有印子,使勁擦了擦,嘩啦一聲,衣袖太滑,一盤的棋子被我擦飛了……
“這……”我嚇得往後一跳,黑白玉棋叮叮咚咚敲在了地上,聲音亮如玉錠奏響鐘磬。
顧墨筠面上的表情僵了僵,捏著的白棋停在空中……
“我讓你擦……臉上的汗。”
我窘。
小廝抱了冰塊回來了,我的汗還在淌,顧墨筠不知從哪兒拿了張絹子出來,遞給了我,又吩咐小廝道:“去給小姐拿碗冰鎮梅子湯來。”
我心中一陣感動,顧墨筠沒怪我毀了他的棋局呀!
被人毀棋局就好比嗜睡者被擾了美夢,愛樂人被人打斷聽曲,反正是一件十分倒胃口、掃興致的事情。顧墨筠雖不是嗜棋之人,但他認真做事的時候,最討厭有人打擾了。就拿服侍他的小廝來說,這位雀斑小廝已經不知是第幾位服侍他的下人了,之前那些要麼就是犯了他潔癖的忌諱被他掃地出門,要麼就是不長眼睛打斷他撫琴下棋作畫,被打發去服雜役了。所以,顧墨筠很變態,平常人捉不準他的脾氣。
我拿著絹子擦著汗,又貼向顧墨筠說話,他移了移身子,我貼近幾分,他再移了移,我再貼近……小廝撿完棋子退出房時,顧墨筠已被我擠得半邊身子出了涼榻,而棋盤上的棋子也恢復到了原來的戰局,我心中驚歎,好記性呢!
“墨筠,我有件事十分好奇,想問你一問。”我在他耳邊吹氣,他移開耳朵,雙頰淺紅,慢慢拾起被圍死的白棋,撒入棋甕中:“別問我喜歡誰。”
“不是這個,我是想問,上回我行成年禮的時候,穩婆說我後背的胎記其實是個月牙印,我就好奇了,父親為何要用蘭花印掩蓋我的月牙胎記呀?”
咚的一聲,顧墨筠指尖的棋子定在了棋盤上……
在楚國,女子十三歲要行成年禮,若是接生她的穩婆還健在,就要由穩婆給她沐浴更衣。其實,我早記不得穩婆對我說過什麼了,只是借用一下她來說說胎記的事兒。
我出生之前,父親被廢黜流放去了封州,母親是在封州生下我的。那時封州大旱了三年,寸草不生,顆粒無收,而我呱呱落地的時候,天空突然降下大雨,我的後背又有月牙印,術士便說我是神龍之女,王后之命,將來會入主中宮。父親當時是戴罪之身,擔心這樣的預言會招來滅門之禍,於是就讓人在我月牙印上文上了蘭花印,並且取名為明蘭。
我一直沒有去細想為何是蘭花印,而不是其他的花紋……
我故意提胎記的事,一為提醒顧墨筠,這個預言有可能變真,我會被選進宮裡去。二則……
“穩婆還說,你也有個胎記,那是一片黑色的竹葉……”我頓了一下,朝顧墨筠胸口瞅了瞅,“可那天我和你睡覺……額,看到你胸口只有紅色的……”
咚的一聲,顧墨筠落棋的聲音異常大!
我縮了縮脖子,繼續說道:“難道你也用同樣的方法把黑色的竹葉變成了紅色的?”
“顧明蘭。”他冷聲打斷我,側過臉來,因為我和他的距離很近,他黑眸裡射出的厲光盡數被我吸收,我全身的燥熱頓成冰涼。
他看著我近在咫尺的紅唇,語氣森冷:“你再提睡覺一事,我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我:“……”
顧墨筠真的幹過割人舌頭的事情,那人原本是父親的侍婢,卻被父親的政敵收買,將父親在家中的言行透露給對方聽,顧墨筠知道後,就將那侍婢的舌頭割了送給對方做壽禮……
一想起這樁事,我就不寒而慄,舌頭不自覺地痛了一下。
正巧雀斑小廝捧著梅子湯進來了,我連忙跳起拉住他不讓他離開……害怕顧墨筠殺我滅口。
小廝被我的熱情驚到了,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小、小姐,奴才還得下去收拾行李,少爺等會兒要走了。”
“要走?去哪兒?”
“去、去……北州。”
北州是避暑勝地,父親已經陪著穆宗去到那兒的行宮避暑了,應該,千寂君也在那裡……
“我也要去。”我拽著小廝坐去顧墨筠對面,“你是不是去找千寂君的?帶我一起去嘛。”
一聽千寂君,顧墨筠手上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