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院子窄,就只有隔壁一間房,不過通鋪挺大,你和楊臘還有那兩位小兄弟,怕是要委屈一夜。”
顧景同一點兒也不在意,他道:“伯母,倒是叨擾您了。”
一行人在藺老夫人的院子暫時歇息,次日天未亮,眾人便要帶柯誌喜回清遠縣。藺老夫人連夜裝了一籃雞蛋,遞到楚姮手上,讓她帶回去吃。楚姮道過謝,這才往柯家鎮去。
正文 三十章
柯誌喜看不見路,便和楚姮和蘇鈺坐在一輛馬車。
蘇鈺人小,看著柯誌喜總是瑟瑟發抖的害怕,一路上,連話都沒有跟楚姮說幾句。
楚姮深感無聊,盯著面前邋里邋遢的柯誌喜,開啟話匣子。
“柯大叔,當年你瞎了眼睛,怎麼就想起了開棺材鋪呢?這打磨棺材,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柯誌喜聽聲音是個清脆悅耳的姑娘,想到是那位同行的縣令夫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莫看莫看,我這幅樣子,怕是嚇到你。”這遮掩的動作,倒讓楚姮慚愧。
楚姮的聲音放柔了些:“世人百態,柯大叔不必自卑。雖然你眼睛看不見,但是會做棺材扎紙人,那些東西你教我我都學不會呢!”
她這番話讓柯誌喜愣了愣。
柯誌喜道:“夫人聰慧,這等活計要學肯定學得會。只是太過粗劣,還是不要學的好。”
楚姮微微頷首:“便聽柯大叔的。”
談話過後,柯誌喜放開許多,他抬起頭,給楚姮道:“其實我以前只是做白事,不會做棺材扎紙人什麼的……瞎了之後,生活拮据,以前一個老朋友便找關係,將我帶去棺材鋪做活,久而久之,自己摸索著也學會了。不僅是做棺材,還有扎紙人、做白幡、做壽衣……香蠟紙錢什麼的是別處買來的,那個我實在不會。”
楚姮問:“棺材鋪以前的老闆呢?”
柯誌喜答道:“老闆前年病逝,棺材鋪被我就盤了下來,賺不了多少,餬口倒行。”
楚姮看了眼身側的蘇鈺,她咳了咳,問:“柯大叔,其實有一事我不知當不當問?”
“沒事,你問吧。”
“你當年和李仲毅……當真關係極好?”
柯誌喜有片刻語塞。
他長吁了一口氣,感慨道:“好啊,好的不得了。我和他是多年鄰居,兩人又興趣相投,不論是喝酒、賭籌,都能玩兒到一塊去。我母親病逝那年,李仲毅守著我寸步不離,生怕我憂思成疾出什麼事……後來他說:‘老柯,如果你死了,我就替你養你爹和你弟弟。’”思及此,柯誌喜黯然垂首,“如今我爹和我弟弟都得病死了,倒只剩下我在世間苟延殘喘。”
曾經兄弟間的真摯許諾,如今情隨事遷,已變成浮光幻影。
柯誌喜心有所感,忍不住道:“夫人,我柯誌喜一輩子沒什麼文化,更沒念過幾天書。唯一能背下來的一首詩,還是當年李仲毅教我的,你猜是什麼?”
楚姮搖了搖頭。
她想起柯誌喜看不見,忙又道:“怕不是‘床前明月光’?”
柯誌喜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淡笑:“是處青山可埋骨,他時夜雨獨傷神。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世未了因。”
“這是蘇仙寫給其弟的《獄中寄子由二首》,頸聯和尾聯。”楚姮下意識的說道。
柯誌喜略驚訝的說:“沒想到夫人連這麼偏僻的詩句都有造詣。”
楚姮笑道:“蘇仙詩詞,眾人皆知。”
“夫人謙虛了。”
柯誌喜喟嘆道:“我當時並不知道這詩何意,還專門找了個秀才幫忙寫下來解釋。後來知道意思,便想,我和李仲毅的情誼怕也是如此了吧……然而現下想來,只覺得諷刺。”
他臉上掛著譏嘲的笑,兩個黑黢黢的眼眶看起來格外陰森。
楚姮忍不住問:“柯大叔,到底是什麼毒蟲,會讓你雙目失明?”
柯誌喜身體微微顫抖:“是在通川附近的一種毒蟲,晝伏夜出,平時很少見。可那日,我偏偏遇到了……後來眼睛病的厲害,怎麼都治不好,不挖出來恐會爛在臉上,人也會死,這才請了個大夫用鐵勺子……硬生生摳出來的。痛啊,真的痛……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疼。”
楚姮和蘇鈺聽不下去了,她忙道:“過去的事就不要想了。”
馬車粼粼,行至清遠縣郊一帶,天氣越來越悶,烏雲沉沉,地上的熱氣跟大風攙合起來,夾雜著腥臊的乾土,似涼又熱。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