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他稍安勿躁,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請小師傅如實說來。”
主簿顧景同都回家過年去了,沒人幫他在旁邊記錄案宗,於是藺伯欽挽起衣袖,露出骨骼分明的手腕,持筆落墨,自己邊審訊邊記錄。
“就在申時三刻的樣子,寺中突然燃起大火,貧僧聽到有人喊走水,立刻與寺中師兄弟滅火。就在這時,在禪院休息的玄明大師,正好看見玉璇璣飛簷走壁,偷走了廟裡的功德箱!”小沙彌說到此處都快哭出來,“那功德箱裡面是這些年香客們好心捐的香油錢,卻沒想到被玉璇璣給搶走了,我們寺廟裡人可怎麼活……嗚嗚……”
他也就十六七歲,想到這些,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他抬手去擦拭,拇指和食指的關節處,已經凍的皸裂,正在往外滲血。
楚姮心思細膩,注意到這點,卻沒有詢問。
誰教這沙彌張嘴亂說什麼玉璇璣,搞不好這是一場陰謀呢。
小沙彌還在喋喋不休,藺伯欽又要寫字又要研墨,一時有些來不及,楚姮見了,忙走上前,從他手裡拿過墨錠,輕磨起來。
藺伯欽看了眼她,映著公堂裡明亮的燭光,顯得額頭光潔,柳眉毛茸茸的,長長的睫毛也投下一片陰影。楚姮見他愣住,抬起頭愕然:“幹嘛呢,我幫你研墨你就快寫啊!發什麼呆?”
藺伯欽無奈,忙低頭繼續揮毫。
“……那功德箱裡的銀子,就是碧水寺的命啊!”
小沙彌還在哭,藺伯欽聞言卻皺了皺眉頭。
他抬起頭問:“功德箱裡大約有多少銀子?”
小沙彌抬手伸出五指。
“五十兩?”
“……五百兩。”
“這麼多?”藺伯欽一驚,胡裕也忍不住喃喃道,“我的娘啊,我一輩子也沒見過五百兩銀子呢!”
楚姮倒是對金錢沒什麼概念,但也知道五百兩夠整個寺廟用幾十年了!
小沙彌嘆了口氣,說:“若銀子不多,玉璇璣怎會犯險來寺廟搶功德箱?她都是算計好了的。”
楚姮聽到這話心底發冷,這僧人到底知不知道玉璇璣長什麼樣?她口氣不善:“是麼?照你所說,那玉璇璣又是放火又是搶東西,還真是十惡不赦呢!”小沙彌道:“佛度有緣人,也度惡人。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玉璇璣這等窮兇極惡之人,怕是佛也難度啊。”
“你對玉璇璣還真夠了解的。”楚姮咬了咬牙,冷聲諷刺。
那小沙彌語氣一僵,抬眸看面前的嬌俏女子,蹙眉道:“女施主此言差矣,若不是玉璇璣毀我廟宇,傷我主持,貧僧怎會說她壞話?”
楚姮還想反駁他,就聽藺伯欽狐疑道:“那功德箱中為何會有五百兩之巨?”
小沙彌作答道:“大人有所不知,碧水寺共有兩個功德箱,每年都會將兩個功德箱裡的銀子匯總,然後取一部分用於寺廟日常生活開支,另一部分存起來,定期開粥棚、分發米麵給貧苦百姓。上兩年功德箱沒有匯總,而今年才把攢了三年的銀子放在一起,沒想到就被玉璇璣給偷走了!”
不等藺伯欽說話,苑嬉就居高臨下的掃他一眼:“喲,你們寺廟收益還真好啊,一年掙兩百多銀子,比當這清遠縣這父母官好多了!”
藺伯欽覺得這話不妥,瞪她一眼沉聲道:“不要亂說。”
“我說的是實話嘛。”楚姮嘟噥一聲,不過卻是沒有繼續打岔了。
那小沙彌攏在袖子裡的手握成拳,隨即解釋道:“藺大人,雖然碧水寺一年香油錢不少,可用於廟宇維修和寺中上下幾十口僧人吃穿用度,這些錢仍不太夠。況且每年碧水寺都要舉辦好幾次免費的流水齋飯,大人應該也知曉罷?林林總總,這些花銷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他說到此處,喉頭哽咽,卻又是哭了出來:“光說這次,寺廟大火,燒燬僧舍十多間,被褥經書,菩薩佛像也毀了不少,需要重建。寒冬臘月的,我們這些僧人只有擠在大殿,許多僧人都染了風寒,卻沒錢醫治……但我們年輕體壯,倒也扛得住。只可惜我們寺裡方丈玄明大師……他因為發現玉璇璣,被玉璇璣推了一跤,摔斷了腿,現如今躺在徐大夫的醫館等死吶。”
楚姮聽到這沙彌一口一個“玉璇璣”,心底就氣的慌!
“你也太小看玉璇璣了,她若真碰見你們主持方丈,難道不應該殺他滅口嗎?”
“……這位女施主,你是不是對碧水寺有什麼意見?”那小沙彌紅著眼,瞪視著楚姮。